整个会场一片漆黑——至少在辛洛斯的视野里,的确就是这样的。 蛇的眼中,一片混沌的黑暗,看不到丝毫的光明。 就个人来说,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都闪烁着淡淡的人性的光芒,然而每一个人的身上同样全都缠绕着淡淡的黑暗。所有人的黑暗聚集在一起,便掩盖了所有光明。 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辛洛斯无罪释放。 辛洛斯早就知道了这次审判的结果,因此漫不经心,也懒得听庭上的争吵,只是继续发呆。 尽管看起来这样的审判乌烟瘴气,然而在老皇帝上台之前,连这样的审判庭都不会有。 在老皇帝上台前的大贵族专政时代里,别说什么审判黑暗了,直接连审判这个概念都没有。帝国法律如同虚设,更多的时候,大家只是按照各地的习惯法以及贵族的心情执行法令。 这些年,老皇帝真的做了很多事。 当然,辛洛斯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 哪怕是完全按照帝国法律,辛洛斯也是无罪的。毕竟当时的确是莱因哈特先拔剑,并且朝着辛洛斯这个法师挥砍的。 在这种情况下,法师辛洛斯反抗并且将对方杀死,可以说是完全合理的正当防卫。 他一个法师,身上带了一把防身用的黑暗剑,很正常吧? 甚至不需要牵扯到辛洛斯的身份上去。 不过辛洛斯也知道,这次他干的事情真的有点蠢。 他错就错在当众把莱因哈特杀了。 在私底下,大贵族想怎么整小贵族都没事。但辛洛斯的做法,仍旧破坏了某种政治默契。 ——再牛逼的政客也不会在电视台上使用尼哥这个词。 同样的道理。 大贵族可以随意凌虐小贵族,但表面上绝对不能真的展现出来,尤其是在大众面前。有这个面子在,大家才能继续搭伙过下去。 如果辛洛斯是普通贵族,反而没有现在的事情。 辛洛斯知道,自家那个凡尔赛文学大师估计已经在家里气的快内伤了。 在辛洛斯八岁的时候,他就教过他不要这么做了。那太不体面,太不讲究了。 不过…… 就算到了现在,辛洛斯对于莱因哈特的死亡,感觉仍然有些空无。这种心情很怪,就好像是完成高考之后,坐在返回的公交车上的怅然若失,又好像…… 既然是在这个世界的话,会出现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吧? 也不想想看这个世界的亲妈到底是些什么神仙。 主角不死定律?在这些大佬手中不存在的。 巴麻美学姐找到了让她安心的同伴,于是没了脑袋。 秋找到了可以依托的家人,于是去打雪仗了。 塞雷找到了爱慕的人,于是去上学了。 至于融合降临什么的……人气高就不能死?是主角和主要配角,就不能死? 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大佬的刀们又绚又快,角色和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人头落地。 性子起来了,别说杀主角了,主角想活到最后一集都做不到。 莱因哈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又怎么样,亲妈们从来不给他们的主角主角光环。 诚如某位哲学家所言。人被杀,就会死。 于是莱因哈特就真的死了。 辛洛斯单手撑着下巴,心绪慢慢放空。 按照其他小说或者动漫,本该纠缠几十或者上百话的勇者,就这么死了……算了,死就死了吧。 当辛洛斯在神游天外的时候,他无名指上的晶莹小蛇戒指好似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小蛇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后竟然自己开始了行动。 常人无法看到弥漫整个厅堂的黑暗,但它显然可以。晶莹的小蛇张开了嘴巴,将丝丝缕缕逸散的黑暗气息吸入了自己的体内。随着黑暗气息的渗入,晶莹的小蛇身体微微一亮,就好像是得到了些许营养。 与此同时,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也从辛洛斯的灵魂处传来,让他几乎晕厥。 辛洛斯当即就没办法四十五度伤春悲秋了。 “梵卓王权,你又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 几个小时后,审判结束。 辛洛斯被当庭无罪释放。除非是老皇帝提起再次审判,这次案件就到此终结。 老皇帝当然不会这么做。 审判结束之后,欢天喜地的娱乐报纸记者们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去赶明天的头版头条。这次的辩护中,辩护师和作为证人的神甫阁下金句频出,实在是不枉他们枯坐几个小时。 法官阁下温柔的和辛洛斯说了几句常来往的话之后,也径直离开了。 没什么精神的辛洛斯,神甫和梵卓辩护师走在了最后。 “谢谢你,表哥,这次多亏了你。” 虽是旁支,不过因为年纪的问题,辛洛斯应该叫这位辩护师表哥——别问为什么叫表哥,梵卓存在太久,族系太庞大,再加上往年的不断交叉联姻,族内关系乱的跟欧洲宫廷一样,辛洛斯自己也理不清楚。 “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刚才金句频出的梵卓表哥面色淡然,但还是不忘告诫辛洛斯,“辛洛斯,那些刁民们是没有脑子和记忆的,也没人关心真相。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在你哥哥的法师塔里呆上一段时间再出来。” “你父亲那里……最好先不要去见他。” 这的确是老成持重之言,凡尔赛大师现在估计是个豹躁中年男。 辛洛斯和表哥攀谈了几句,目送着他和刚才的神甫手挽手一起去喝酒之后,这才上了早已在外面等候的马车,快速的朝着安第尔的法师塔行去。 …… 终于摆脱了那些破事,最重要的是离开了那满屏的黑暗之后,辛洛斯的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在马车上的时间实在无聊,他干脆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之前系统的任务上。 之前击败莱因哈特,他可是获得了一次抽取传奇魔法装备的机会。而且因为系统抽了的缘故,一上来就锁定了传奇上级。 之前他没机会抽,现在辛洛斯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如蜜传如蜜,如蜜传如蜜……来根法杖,来根法杖,来根法杖……我要做人上人,不要再做大剑侠了……” 辛洛斯口中念诵着很怪的咒语,跟试图开始十连抽的非洲人一般,挫着手手,然后伸向了系统的奖励盲盒。 连五毛特效都没有,一个通体呈银色的骷髅头项链出现在了辛洛斯的手中。 辛洛斯仔细的触摸着这个古怪的项链,这根项链非常阴冷,就好像是在海底蕴藏了几千年的寒冰。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触摸,辛洛斯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这根古怪的项链吸走。 “这是……” 辛洛斯用单片镜一看项链,嘴角瞬间上扬。 【死神挂件】 【等级:传奇上位】 【效果:免疫死灵魔法】 简单,霸气。 真的是字越少,效果越霸气。免疫或者屏蔽魔法效果的魔法装备,其实有很多。其中最著名的,当然就是完全封禁任何魔法使用的,传奇上位魔法装备禁魔球——虽然这东西是不分敌我的。 任何魔法装备的免疫等级都是有上限的,而传奇上位的魔法装备,其极限自然也是传奇巅峰。 虽说效果偏了一点,它免疫的不是更常见的元素系,而是相对冷门的死灵系,不过它的位阶,就完全不会让辛洛斯有一种亏了的感觉。 只要携带了这个项链,那么哪怕是传奇级的死灵法师,也无法通过召唤系之外的死灵法术伤害到他。 而且最棒的是,这东西是完全的被动效果,根本不需要辛洛斯额外消耗魔力。 从方便程度上来说,它简直比单片镜还好用。 “就是造型丑了点,而且摸起来冷了点,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安第尔帮忙给改个造型什么的……” 嘟囔声中,安第尔的法师塔渐渐近了。 …… 和往常一样,安第尔的法师塔对辛洛斯是不设防的。当辛洛斯进入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在一位路过魔法人偶的帮助下,辛洛斯直入法师塔顶层。 今天的安第尔显然是特意推掉了所有会面,只等辛洛斯回来。因此她并没有穿那身熟悉的男性法师长跑,而是轻盈纯白的连衣裙, 当辛洛斯进入房间的时候,安第尔正蜷曲着双腿,静静地看着一本古老的魔法书。精致可爱的脚丫半露在外面,不凋花轻盈的在她的耳鬓绽开,纯洁的像是最初的露水。 “你回来啦。” “嗯。” 和往常一样,辛洛斯答应着,然后躺到了安第尔的沙发上。安第尔将他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将魔法书放到了一旁。 辛洛斯安逸的闭上了眼睛。 梵卓大公对辛洛斯是真的好,不过梵卓大公脸上的面具戴的实在太久了,而且身为家主,他有的时候也只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只有在安第尔这里,辛洛斯才能感受到那种真正的平静。 不需要过分的快乐,也不需要过分的悲伤。那种时光如水般流淌过,她却永远在身后陪伴着他的感觉……真的棒极了。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姐姐,你真是的……好吧,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看到你晋升白银,我非常的高兴。” 辛洛斯睁开眼睛,朝着浅笑着的安第尔翻了翻白眼。 “这算什么好消息?算了算了,那坏消息呢?” 安第尔拿出了三封信。 辛洛斯不接。安第尔用手戳了戳辛洛斯的额头,宠溺的开始为他念信。 “想要先听谁的?” “既然是坏消息的话,那就姐姐决定吧,反正都一样。” “这可未必哦……” 安第尔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封信,轻声念诵了起来。 “对不起,梵卓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是我因为自己的私心,怂恿芙兰,让她考验莱因哈特。而我为的,只是想要获得一个和您见面的机会而已。” “我本不想陷害莱因哈特,更不想害芙兰。他们是多年的情侣,哪怕暂时的争吵,最终也一定会和好如初。我只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您恐怕也不想听我的解释了吧?” “错误终究是错误,无论用什么美好的言辞掩饰,都无法掩盖错误本身。我可以用这是为了芙兰好来解释,但我的初衷确实并非如此。您或许不会明白,我这样出身之人的想法。在平民眼中,我是高贵的贵族小姐。然而我心里明白,我依然什么都不是。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我甚至无法决定自己嫁给谁……” “我要爬的很高很高,高到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然而现在……芙兰决定等审判结束就退学,带着莱因哈特的尸体回家乡,再也不来帝都了。” “或许您不会在意,但我还是想要告诉您,这一次的事情,真的和芙兰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您真的想要发泄您遭受到的不公的话,就朝着我来吧……” 这封信是来自芙兰的那个闺蜜,叫什么来着……额,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辛洛斯真的没记住她的名字。 读完这封信之后,安第尔将其放到了一旁。 “如果是恶人,坦率承认自己的恶意,反而会赢得他人的好感。如果是善人,哪怕本身并没有做任何恶事,也总会有人不断拿着放大镜窥探他们,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两个缺点,然后哈哈大笑——他们原来和我们也是一样。” “这步以退为进很不错。不过以那个姑娘的年纪,应该也是她的真心话了吧……辛洛斯,你怎么看?” 辛洛斯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 “如果她说她从小爱慕着芙兰,是个坚定的百合党,对于莱因哈特的行为全都是出自内心的妒意。那么她将绝杀,甚至还可能借此洗白自己,可惜她没这么做。” “也是,反正没人关心真相。不过真的就这么放她走了吗?要知道极恨和极爱之间,其实就一步之遥。芙兰现在身边无依无靠……身体和心灵之间,可是只有十四厘米哦。” 安第尔最近是不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书? “姐姐!” 安第尔就此不再谈论芙兰和其闺蜜的事情,而是拿起了另一个信封。 这次写信的人,是艾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