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回忆起当初写《长诀》时的种种。 那时,他初出茅庐。 有人称赞他文风迥异,叙述体系独特。 有人抨击他小络古早小说设定。 重生复仇,太老套了,也就在文笔上胜了几分罢了。 出第一部的时候,他面对的是突如其来的爆火,也有如潮水般的否定。 很多人让他别写第二部了,写了也白费心力,这样老套的想法,怎么写都写不成严肃文学。 可他还是一意孤行地写了。 第二部更虐,叙事更宏大,他甚至还往里面加入了更多的人物。 终于,风向开始转变了。 认为他的文风和主旨意念深入人心。 虽然是复仇,却并不是单纯的重生复仇这样的爽文套路。 一切都是空,一起都是梦。 根本没有重生,也不是爽文。 他将第一世和梦中的第二世穿插叙述,有很多人一时甚至都要以为是一个故事。 可是就在沉迷之际,又忽然惊醒,过程相似,结局相同。 全部都走向了第一世结局。 暗示第二世的其实全是虚幻,宫长诀在第二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镜花水月,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让以为第二世会有转机的读者意识到, 宫长诀只死了一次, 第一次,就已经死透了。 历史也只有一次,发生过,就不能扭转。 历史上的宫家覆灭颇有争议,有人认为宫家真的做了勾结敌国的事,引狼入室,但大部分史学家都认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理由都太过单薄,更像是帝王的欲加之罪,要清权宫氏。 宫长诀,本来是要嫁给文帝所立第一位太子杨儒的。 一个太子妃有这样强大的后族,只怕会外戚干政。 这自然就成了对帝王的威胁,而太子一意孤行要迎宫长诀为妻,非她不可。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文帝杀光宫氏,只留宫长诀。 因为需要宫长诀嫁给太子。 虽然提及不多,但这段过往能被写在正史上,就可见太子对宫长诀有多一往情深,到了历史不可以忽略的地步。 而宫长诀这个人物只是昙花一现,有寥寥几笔提到她在宫家覆灭之后跳崖殉族。 虽然史书上没提宫长诀的样貌,但是太子、定王和郡王之子皆对其一往情深,可见其容光华。 周琛私心里将她设定成长安第一美人。 有多少日夜里,他翻开书卷,看着那描述她生平的寥寥几笔。 闭上眼似乎能看见她的风华绝代。 一个敢殉族的女子。 一个令无数高门显贵公子倾心的绝世美人。 一个绝不软弱的将门之女。 她的星星点点,犹如夜灯一般升起来,占据了他的脑海。 长诀长诀,今朝已绝。 可他决定要写一个关于她的故事。 无论有多少人不看好,他依旧要写。 为了这个故事,他甚至成了蹦极常客,几乎天天都从高处面对高崖跳一遍,只为了身临其境体会她跳崖时的绝望。 有人称他疯子。 可他不为了名利,只为了给她一个归宿。 而她现在,真正站在了他面前。 周琛看着门口的温柔,有些意外,伸手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使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没有这么糟糕。 温柔笑了, “我可以进去吗?” 周琛连忙让开身子。 温柔抱着怀里的本子进去。 看见落地窗前散落了许多啤酒的易拉罐。 她站在落地窗前,随手开了一瓶啤酒, “世子,这里看夜景真好。” 一句世子,在他心尖上颤了一颤。 周琛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连忙上前,坐在她旁边,却又隔着两肩宽的距离,不敢靠近, “是,夜景真好。” 温柔转过头来看他,狐狸眼灵动,双眼皮的弧度像是一轮弯月,眼尾微微吊起,却不刻薄,只有跳脱的轻逸。 此刻含着笑看他,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水。 当初就是这双眼睛,让他一下子顿悟水眸应该是什么形状。 在见到她之前,他只觉得长诀应该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柔弱无依,让每个男子见了都不由得心一软。 可是他未曾想过,水眸应该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怎样轮廓。 直到在电视屏幕里偶然看见她。 他忽然觉得, 水眸,就是这个样子。 她是上天送来的长诀。 仔细了解她之后,甚至连同她的身世与性格,都与他想象中的长诀全然一致。 但也因为她一开始给他的惊艳太甚,所以他甚至有些刻板地觉得,她应该和他的想象中完全一样。 他一开始对她太严厉。 其实放松之后的她,更像长诀。 她甚至都不用演,站在那里,就是宫长诀。 是他心心念念的宫长诀。 温柔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世子,我一意孤行要造反之时,你是怎么想的?” 周琛看着她看的灯火辉煌, “我已是孤家寡人,只想保护好唯一的眼前人。” “如果她想闲云野鹤,就陪她纵情山水,如果她想今朝高嫁,相夫教子,我就继承爵位,与她成婚,如果她想造反” 周琛看着温柔,眼神缱绻深情, “我就为她招兵买马,为她冲锋陷阵,陪她一路打入长安,让宫氏黄袍加身。” 温柔放下易拉罐,在明暗不清之中看向他,追问道, “要是我所求太多,又想嫁给你,又想造反,可我还想保住你,该怎么办?” 周琛被问住了。 他竟一怔。 诚如温柔所说,这就是长诀真正的想法。 长诀初见楚晏,心中便是一句妾拟将身嫁与,就算再怎么拒绝楚晏,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想与他白头到老? 可复仇,也是她必行的计划。 历史已经决定了她造反必输,她一死,他也会陪着她一起。 可她还想保住他。 是啊,长诀怎么可能会舍得他死。 舍得让他这辈子什么都没得到过,孑然一身再陪她去死。 这一世,他甚至连她的手都还没牵过。 温柔看着他, “世子,既然我们都必死无疑,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做完我们能做到的?” 周琛如梦初醒,追问道, ”你是说?” 温柔把手中的稿子递给他, ”学长,这是我写的有关于长诀和世子的续写。” “当初看长诀,我就觉得长诀既然一心向死,可她重活一世,却什么都和前世没有区别,岂不是相当于白活了?” 温柔的眼睛里有光, “我想,起码让长诀和楚晏在梦里能肆无忌惮地相爱一次。” 周琛甚至不敢接过她手中的稿子,似乎那稿子会烫手。 她说得对,若是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族人没有保住,宫氏的罪名依旧存在,她再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那这个梦有什么意思? 总要有些改变,才能证明她在他的梦中活过。 周琛忽然抱住了温柔, “谢谢你。” 他喜形于色,泪盈于睫。 温柔一懵,才连忙挣脱他的怀抱。 周琛接过她的稿子,激动地回到卧室,拿了纸和笔出来。 和她一起讨论要把剧本往哪个方向改。 是夜, 秦竞把报告的最后一个字写完。 落笔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无尽的高层, “冯池的事情解决了吗?” 那边的人带着恭敬的笑意, “已经解决完了,听云的投资现在已经全部撤回,缺少的部分无尽全部补上,冯池漏税的事情上面也已经开始调查,我们公司的法务认为,冯池这次应该会被判处三年到七年的有期徒刑,您可以不必担心了。” 秦竞嗯了一声,想把电话挂掉,那边连忙继续道, “温小姐……” 秦竞听见温字,要挂电话的动作停住了。 对面道, “温小姐目前有签约无尽的想法,无尽给出的是s+级别的优待,温小姐特别提出,希望活动能少一些,尽量都把档期用在拍戏上,采访活动和商演尽量不去,还希望能自己挑戏,无尽之前已经提出过可以按照温小姐的时间来,但是这个温小姐提出的条件没有先例,一般有这种特权的艺人已经是无尽的老人,是口碑和作品都具备的知名艺人,您看这……” 秦竞淡淡道, “她说什么,你们应什么就行了。” 那边本来是觉得有些难做的,听了秦竞这话如同奉了圣旨, ”好的,您放心,我们会尽早拟订一份新合约给温小姐。” 秦竞挂了电话, 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成海,繁华世界。 她此刻又在做什么? 另一边, 温柔和周琛把剧本的走向讨论一遍。 周琛当夜就通知导演,和导演探讨过,觉得可行之后, 编剧们彻夜改稿。 终于是下了要改掉原着主角情感线的决定。 周琛几乎是通宵,温柔也好不到哪里去,陪着看情节看了个大夜。 她凌晨四点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她随手拿过电话,睡意朦胧道, “喂。” 秦竞轻轻敲了敲她的门, “我在你酒店房间门口。” “你在吗?” 温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起身去打开门,果然是秦竞。 温柔一把抱住了秦竞,惊喜道, “你怎么来了!” 言炎刚跑完一个通告,准备回房间休息,就看见温柔的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并不是他们剧组的人。 但长相气质都很出众。 站在温柔的房门口打电话,却并没有按门铃。 言炎好奇,就多看了两眼。 不多时,温柔就打开门,一开门就笑着抱住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接住了她。 言炎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似乎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垂眸笑了一下,装作没看见,刷卡进了自己房间。 温柔拉着秦竞,好奇道, “你怎么这么早?” 秦竞看了一眼表, “已经下午两点了。” 温柔惊讶地拿起手机看时间, 已经两点了? 她居然睡到了下午两点。 因为剧本有所改动,她的日程也跟着变,本来今天的休息,也改成了四点开始补拍几场戏。 温柔不得已,只能先顾着熟悉剧本,拿着昨天晚上临时赶出来的稿子看,秦竞就在旁边陪着她。 秦竞的视线落到了下半页。 大概剧情是宫长诀参与鱼桃宴,被楚晏抽中。 在画舫之上,楚晏替宫长诀描妆。 温柔还没来得及看到那里,又有人敲门。 她开了一条缝, 剧组的人拿了道具和衣服过来。 因为是重拍的场景,再找回之前的道具不太容易。 就把关键的几样先交给主演。 也方便主演对戏。 温柔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之前这场戏穿的那件白衣。 还有一盒古法口脂,眉黛,涂口脂用的小毛笔。 她随手就放在了桌上。 温柔回头,见秦竞居然拿着她的剧本在认真地看。 她笑着凑过去, “你这么积极,是不是要帮我对戏?” 温柔坐在了他腿上,秦竞低头看着剧本,声音低沉温柔地响在她耳际,居然应了她, “我和你对。” 温柔有些诧异,但现在离开拍没多久了,能对一次是一次。 多对一次也好。 温柔低头想看他手里的剧本,秦竞却把她从自己腿上挪开。 秦竞把剧本放下,轻声询问道, “先对下半页可以吗。” 温柔笑了,用力地点点头。 这一场戏里,第一次拍的时候,是宫长诀故意让楚晏选不中自己。 现在改过的版本,则是楚晏抽中了宫长诀。 在画舫之上的花神祭典,替她描洛神妆面。 洛神妆面,大概最紧要的便是额上那一朵水仙,唇上那一抹绯红。 有神仙临世之感,又应有洛神艳绝之意。 可秦竞哪里会画什么妆面? 他除了那些物理作图之外,画其他东西可谓是一塌糊涂。 温柔还真的特别好奇会是什么效果。 但秦竞却没有犹豫。 他方才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台词,此刻称不上演,只是看着温柔的眼睛念台词, 尽管有些随意,但有他在,却反而让温柔更加放松,沉浸在戏里。 到了要描妆面的时候,温柔将描唇妆的细软毛笔和口脂递给秦竞。 温柔不自觉憋着笑,想看秦竞要怎么描。 这个情节像是特意要为难他。 秦竞和化妆这种东西,是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 温柔特别想看看出来的效果有多好笑。 秦竞修长的手指揭开盛口脂的白瓷小罐。 没有用软毛笔,反而用大拇指指腹沾取,动作随意,看起来并没有要认真画的意思。 温柔心想完了。 但秦竞的下一步动作,却是在温柔愣愣看着他的目光之中, 将大拇指指腹上的口脂抹到了他自己唇上。 还没等温柔错愕的反应,秦竞就吻了下来。 绯红的芳华一点点在她唇上辗转开来,染红了她的唇。 剧本上,没有这场吻戏。 他单手搂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唇红已经轻慢地染遍了樱唇,芳泽尽显。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