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点儿不服气:“我跟唐哥闹着玩儿都不行啊?” 他悻悻地收回勺子,撇撇嘴。 我说:“你一出来就原形毕露,稳重点。” 唐泾川见我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歪着头想了想,看了看余医生,又看了看我秘书。 就在我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的时候,他竟然说:“我一直以为余医生是那种很严肃,不苟言笑的人。” 坐在他对面的陶裕宁笑得趴倒在了余医生身上,又问:“唐哥,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唐泾川笑了:“很聪明,还挺可爱。” “虽然你对老余的评价有点儿偏差,但看我还是很准的嘛!”陶裕宁偷偷地指了指我,问,“那他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唐泾川看向了我。 因为这一个问题,我突然紧张起来,竟然指尖都瞬间冰凉。 我跟唐泾川好像从来都没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他是怎么看我的?在他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们对视着,在等待他回答的几秒钟里,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停止流动了。 ==== 各位大佬情人节快乐。 因为家里电脑出了故障,早上没能更新,我哭泣。???? ??57 最后一直到吃完饭唐泾川也没有说出他对我的评价。 那时候他只是看着我,笑了笑,然后低头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五味杂陈。 余医生及时转移话题,跟我讨论起北海道来。 那个晚上我情绪有点儿起落,大概就是因为无比期待却没等来他的一句话,可冷静下来之后想想,他什么都不说或许是对我最好的褒奖。 或许是因为那些话他说不出,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太难以定义,总之,我努力开导着自己。 吃完饭,秘书说累了要早点回去睡觉,问我们什么安排。 我是没什么主意的,一切都看唐泾川的意思。 他说:“水航,你陪我走走吧。” 我有点儿受宠若惊,还以为他迫不及待想回酒店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于是我们四个人兵分两路,那俩人回酒店休息,我们沿路慢慢悠悠地闲逛。 这里温度不低,哪怕是冬天的晚上也还算舒服,我们并肩而行,好长时间没说什么话。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日本女孩走过,手里拿着纸袋,里面露出了礼物的包装纸。 我突然想到,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 “其实出来走走也挺好的。”唐泾川突然开了口,“有段时间我特别恐惧出门。” 我扭头看他,他却没有看向我。 “咱们俩差不多有十个月没见面,在这十个月里,我有至少三个月,几乎没跟别人语言交流过。” 我听得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顽劣,用金属夹子夹自己的皮肤,特别疼。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听不出痛苦和无奈,但那些话他一说出来就成了毒汁,我喝了一口毙命的那种。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人,毕竟一个大男人,不能总是抱怨总是闷闷不乐,那样有点儿太不像话了。所以哪怕是晓云去世,我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就像他们说的,我的日子还长,我总是含着黄连,会苦到我心里的人。”唐泾川说,“可是就在我已经快好起来的时候,我爸妈又出了那种事儿。” 他说:“水航,你见过我爸妈的,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真的很可爱。” 我们遇到红灯,站住脚步,等在那里。 唐泾川望着红灯,继续说:“家里出事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跟我说,要坚强,要振作,跟我说以后我自己也得过得好,我知道他们都是好心,但是那种状态下的我越是听见这样的话就越是觉得烦,烦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他们一张嘴,话还没说出来,我就已经开始害怕。” 我低着头,看着脚尖,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一次我跟亲戚吵了起来,他们闹哄哄的在我家说这说那,整个客厅都是人,我躲到了厨房,关着门,却还是能听见他们在那说我可怜说我惨。我可怜吗?我惨吗?那时候我想,大概就是老天爷觉得我还不够惨所以才让我不停地失去我爱的人。”唐泾川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们面前的信号灯变了颜色,我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过了马路。 走到马路的另一边,我轻轻放开了手。 “那天我把所有亲戚都骂走了,第二天就去找中介卖房子。”他摸了摸口袋,说,“有烟吗?” 我们找了个可以抽烟的地方,在角落里,在人堆儿里,点了烟。 他说:“就那之后吧,我不愿意和人说话,也不愿意听人说话,就是厌烦,也害怕。后来我从老家回来,继续上班,每天出门之前都要努力做心理建设,我得站在门口疯狂告诉自己没关系,没什么难的。但那时候就好像推开门一走出去外面就是万丈深渊一样,我怕见人,怕跟他们对视,我害怕所有人,也讨厌所有人。我知道我病了,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看医生。” 我狠狠地吸了口烟,头低得更深了。 他让我说不出话来,我回忆着那段时间我在做什么。 那十个月里,我以为唐泾川不愿意见我,也就不敢让他看见我,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依旧关注着关心着他,我知道有段时间他请了假回老家,但却没有深究那是为什么,现在我懊恼不已,我应该到他身边去的。 我们的烟慢慢燃尽,再次回到了马路上。 他说:“后来我就在想,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就是在那天,公司着火,然后我又遇见了你。” ???? 58 唐泾川说这些话时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日本的冬天,清清淡淡,微凉却也舒服。 他说:“我那天特别意外,没想到会遇见你。”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慢慢地往前走:“你走过来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钱包里的那张卡片在发烫,好像着火了一样。” 他笑了笑说:“其实,那张卡片也好,后来的那张也好,我知道,都是你写的。” 我的脚步顿了顿,没吭声,继续跟着他走。 “我见过你的笔迹,认得出来。” 原来我的小把戏,人家早就看穿了,只不过懒得拆穿我。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所以,你一直都在装傻,是怕我尴尬?” 他对我笑:“不是,我是怕......” 他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揉揉鼻子说:“我们回去吧。” 唐泾川有话没说完,我很清楚,但他不说,我不能问。 在唐泾川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学会了自控,这真是很有用的本事了。 我们俩回酒店的路上也没说什么,一直到了房间门口,我对他说晚安,他突然叫住了我。 他说:“其实刚才我有话没说完。” 我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转过去看他。 他说:“卡片的事,我假装不知道,并不是因为怕你尴尬。” 唐泾川吞咽了一下口水,又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怕变化。” 他说:“有些时候,很多感情并不牢靠,模模糊糊的友情大概比什么都走得更远,水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能明白。 爱情为什么就不能长久呢? 他推门进了屋,我在那里站了好久,然后转身去敲了隔壁的门。 又一次深夜打扰人家,我其实挺抱歉的。 余医生来开门,身上穿着睡袍。 我说:“能聊聊吗?” 秘书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你跟唐哥怎么了?” 余医生把他塞回去,对我说:“我换衣服,下楼喝一杯吧。” 我在门口抽着烟等他,他出来的时候我听见陶裕宁在和他说什么,但最后那声音被关在了门里。 我和余医生到楼下,酒店地下是个小清吧,我们一人要了一杯酒。 他问我:“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给他重复了今晚唐泾川说过的话,当然不会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 “难得他和我说这么多,我应该高兴的。”我说,“但是最后那句,怎么听都像是在拒绝我。” “那也未必。”余医生说,“事实上,他愿意敞开来和你说这些话已经是突破了,按照他之前的状况,他的病情确实在好转。” 我喝了口酒,自嘲地说:“是,他好了,然后可以理智地拒绝我了。” 归根结底我还是自私的,我还是希望他能爱上我的。 尽管我清楚,这种可能性太渺小了。 余医生笑了:“你现在一副深宫怨妇的模样,不太好看啊水总。” 我无言反驳,他说得对。 “你好好想想,如果他真的是在拒绝你,何必这么跟你说。”余医生敲敲桌子,靠近我,“他说他害怕改变,所以才选择和你做朋友,其实,他怕的不是改变。” 我看向他。 余医生又笑:“小宁说得对,聪明人到了这种时候都变笨了。他其实说的很明白了,他只是害怕失去你。” 余医生喝了口酒,对我说:“他觉得爱情不长久,是因为他暂时还没做好真的以爱人身份和你相伴一生的准备,直男么,这种事儿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更何况,他之前有爱人,爱人又去世了,所以他更挣扎。” 我盯着眼前的酒杯,心里不是滋味。 想起周晓云,我突然有种在抢人家老公的感觉。 余医生说:“他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他也知道你爱他,但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所以觉得,友情可以维持得更久。他怕你的爱情变质,也怕自己一旦草率接受你之后发现自己并不能和男人相爱,他怕的是这种改变。” 他的一番话让我心里敲起鼓来,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有点儿急,我的思维变得很慢。 余医生说:“不管他今天说的是什么,不可否认的都是他正在努力接受你的爱,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得确定。” 他说:“唐泾川对你的依赖很危险,哪怕他心理上的问题得到了治疗,可你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一旦有一天你离开他,他可能会重蹈覆辙。” “我不会离开他。”我说,“除非有一天,他不需要我。” 余医生笑了笑说:“行吧,你自己在这儿慢慢喝慢慢想,我屋里有个需要我的,我得回去了。”???? 59 余医生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又在那儿喝了一会儿,不停地琢磨着他的话。 唐泾川在努力接受我的爱?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差不多后半夜,我回到房间,因为喝了酒,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唐泾川叫醒的,他说余医生跟秘书已经下楼吃早饭去了,他等我一起。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起下楼。 他问我:“昨天你回来得很晚?” 我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说:“你跟余医生走了之后,陶裕宁来找我聊天。” read_app2("走入你的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