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确定走出了贺兰的视线,季秋寒一直绷的僵直的脊背才终于如释重负。 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带浑身的肌肉从紧绷的状态渐渐回到可操控的知觉,他冰白色的额角已经隐然冒汗。 季秋寒从兜里摸出烟盒,点烟的手指却止不住发颤。 他知道,下午从看守所出来的那一刻,眼前那层红色就追上来了。 “小寒,A级通缉令挂了十六年,赵永林始终半点踪迹也没有,我们手中除了一张照片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放不下,可你还年轻,有大好前程,如果…” 书房里,李国毅最后的沉默与叹气,看守所里huáng马甲的那张脸,他们合在一起犹如一把铁斧,将季秋寒脑子里沉封的黑匣狠力劈开一角。 仿佛溢出的血顺着细小的血管缓缓淌至季秋寒的双眼,车窗外的视野,从四周开始,渐渐围上一层浅薄的红色血雾。 银色的凌志一路从郊区开上申湖高速,不是回公寓的方向,巨大的雷鸣两声过后,夜幕中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刷急促而慌乱地来回摆动, 如催眠的指针。 它将季秋寒的时间倒回到十六年前的那个雨夜,时空眼前斑驳的大雨中重叠… 瓢泼大雨里,漆黑的公路边,一个的男孩正在负气地往前走,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在后面追他。 “小寒!不要再闹了!这么大的雨,先跟姐姐回家去!” 可男孩并没有听女孩的劝,他愤怒地甩开女孩的手,“你不要管我!你去嫁给那个qiáng.jian犯吧!!” 男孩在大雨里头走的也不回, 季秋寒仿佛就跟在他们身后,他看着十六年前的自己和季夏。 而随着男孩的走远,季秋寒眼前的那层红忽而加速bī近,且愈近愈浓烈,女孩单薄的背影在季秋寒的视野里越来越小,季夏跑远了… 季秋寒下意识地踩下油门去追,银色的车在bào雨里瞬间提速冲出。 而就在他追逐的前方,大雨下,一辆黑车停在了姐弟俩的身旁,季秋寒看见车窗降下,车窗外伸出一只手点着烟卷,零丁火星被雨水浇的忽明忽暗。 随后,年幼的他与季夏上了那辆黑车, 不…!!! 季夏!!不要上车!! 季秋寒的眼睛全然如狂躁的shòu满目猩红,他发不出声音,就像十六年前那样无力,他看着十六年前bào雨如注的公路同今夜一样漆黑一片,再也没有终点。 “砰”!的一声巨响,超速行驶的凌志在诡异的打弯后直接冲向绿化带撞向指示杆,撞击声在大雨里突兀而猛烈。 白烟升起,副驾的前引擎盖已经完全凹陷变形,真不敢想象如果再偏移一点到主驾驶…那真是连120都不必叫了。 而开车的青年却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与死神是怎样惊险地擦肩而过,他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下车。 几道刹车声破空尖锐,从在公路上车速忽然飙升起,就一直不敢惊动他的两辆黑车紧接着停下。 火速下来的几个黑衣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将青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明显外伤后,才心惊胆战地松了口气。 方北一路心脏都吊在嗓子眼,刚才更是被撞车事故直接吓掉半条命,毕竟江湛那句“他出事,你们就跟着陪葬吧。”的话,没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他一边给青年撑伞一边喊:“季先生!雨太大了,先上车吧!” 或许是方才猛烈的撞击让季秋寒短暂地从噩梦中抽离,方北扶着他,脚下一深一浅地朝路边的长椅走。方北见人不愿上车,又不敢用qiáng,只好顺着他半掺半扶。 “…是!是属下失职!季先生没事…” 方北面色绝望,递来电话,季秋寒皱着眉盯了一会,没动。 方北只好道:“季先生,是少爷找您。” 季秋寒接过电话,那边的雷霆怒火还没下。 他说:“江湛,我想见你…” 铺天盖地的大雨愈演愈烈,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招牌,油柏路面,哗哗震响,在耳边将时间线拉的绵密而冗长。 季秋寒坐在地上,往日挺拔薄力的背靠着长椅,他的衬衫全湿透了,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一旁撑伞的方北,心比北极夜还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红色渐褪,模糊的视线随着忽亮的车灯微微抬起。 大雨里,方北被下车的江湛一脚踹翻在地,耳边紧接着是江湛的怒吼:“都他妈愣着gān什么?!去拿毛毯来!!” 易谦满是泥泞的裤腿还卷在小腿,顾不得大雨就去后备箱里取。 江湛大手一挥裹住他,在一片冰冷与混沌里,只有江湛的唇的热的,“不怕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