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馆内的竹叶仍被雨水敲的轻响。 秦水墨却被轻轻安置在榻上。 她不睁眼,却感受到有目光留驻在自己的脸上。 长而匀称的手指抚上她的眉间。那眉却轻轻一跳。 “疼么?”那声音是她没听过的温柔。 她睁不开眼,困倦如潮水般袭来。 “水墨——”他低下头,前额贴上她的前臂,“我该怎样对你?” 温热的气息透过钿钗礼衣薄袖透入她的肌肤。 秦水墨拼了命终于将眼睛睁开一点,却出了一身汗。脑筋却却清楚了一点,“秦水墨!你不能死!”她对自己说,“不能死在波谲云诡的后宫里,更不能死在无依无靠的王府里!你的生命不是用来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丹青在危险之中,舅舅鬓角已白,秦府小姐不能不明不白便在此刻了了余生!” 尹南殇的心思,秦水墨不想再想。她只想将让这王府中看不见处算计的心思也尝到十指连心的痛! “你——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便——娶了秦无双。” 他抬头,欣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烛火的光,暗影里看不出神情。 “你可知她——”他的声音里透着疑惑。 “她是我姐姐——” 是啊,姐姐,毕竟秦家血亲,这茫茫王府对她而言,太缺乏至亲之人了。他便不再言语。 “答应我——”她仍不放心。 暗影里,他点了点头。 秦水墨松了口气,桌上烛火跳了跳。 漆黑的人影映上白壁。 秦水墨微微一笑,我的丹青还是安全地回来了,只是我却无须再走了,你瞧他对我也没多么不好。 漆黑的人影却动了,三道黑而无声的流光,冲尹南殇的背后袭来! “丹青!不要!”秦水墨瞳孔骤然一缩,心中的话还未及出口! 尹南殇瞧见秦水墨神情骤变,心思一转,以手为剑,半空中画一个半圆,听声辩位中,便将那三枚暗器圈在一处,内力鼓荡之下,但听得叮当一身,三枚暗器相互撞击后,力道尽去,跌落地面。 “砰——”万千寒芒,就如流风疾雨,冲身形未稳的尹南殇贴身再上!尹南殇袖口一挥,迎上万千寒芒,脚下却已连退三步! 银光乍现,冷如冰般的寒光,却又再现! 一星寒光拖着长长的尾,径直扑向睡榻上的秦水墨!“不是丹青!”秦水墨猛然醒悟。 仓促之间,一切都已来不及! 砰——森凉透骨的寒芒,在离秦水墨胸口三分的地方停住! 眼前的男人,眉目如画,俊秀非凡,嘴角三分含笑。那嘴角弯弯,却咳了一声,暗红的血液便顺那洁白的嘴角落下,落在秦水墨钿钗礼衣的襟前! 一尺一寸五分三厘的横刀,从尹南殇的胸口透出,停在他抱住的秦水墨胸前。 那一击得手的黑影,还欲再动,却感到自己身后的危险! “王爷!”石诚一声惊呼,连人带剑猛攻那黑影,“有刺客!”石诚又是高喝一声。 那黑影却凭空一闪,半空中腾起一阵黄烟,烟雾升腾中,黑影就如滴在水中的墨汁,渐渐浅淡,终于消失。 “叮!”一声轻响,一柄长剑自暗夜中从天而降,落在院中。 一身黑衣的少年,如银河落下的谪仙,伸手携了剑冲在秦水墨面前。 秦水墨望那少年,剑尖一抹血红。 “伤了他,没死!”丹青说道。 石诚手中仗剑,护在尹南殇身侧。 “不能死!解药!”秦水墨看一眼尹南殇胸口透出的黑色血迹,又看丹青。 黑衣少年如风一般便又不见。 远处掠风的脚步声渐渐拢来,想是府中护卫已向此处集结。 秦水墨想到丹青武功胜于那刺客,心下稍安,转念又想到丹青刚刚力敌金吾卫,此刻又去追那诡异的刺客,也不知丹青有没有受伤。 尹南殇却又咳了一声,将一口腥甜生生咽了下去。 “你——”秦水墨望着尹南殇道。 那人一张俊脸上却仍是悠悠地笑,“我没事——”眼前一黑,终是体力不支。 石诚扶住尹南殇,粗着脖子焦急地向院中喊道:“来人——去请薛神医!” 药力沉沉中,秦水墨醒来,依然是猗兰轩内。 “夫人,您醒了?”阿言问道。 秦水墨一怔,只是个梦? 低头,十指间的雪白丝绸,不是梦。“那——”心下焦急,秦水墨忙问:“王爷呢?”阿言, 阿言摇头。 “什么时辰了?” “巳时。” “今日府中可有异常?” 阿言点头:“听来送饭的阿宝说,王爷今日亲向秦府下聘,要十日后赢取秦府小姐。” 听到此言,秦水墨一愣。 “我说的不是这个,王爷怎么样?” 阿言不解,摇摇头。 秦水墨暗自思量,既然府中并无异样,想来尹南殇生命无虞。她俯身四望,在枕侧发现一个桑麻纸小包,打开是一粒土黄色药丸。原来丹青已经来过了,那少年终是夺了解药。 “阿言,快,把这个药送去给石将军!” 阿言道:“王妃有命,猗兰轩所有人禁足在此,不得外出!” 秦水墨四顾,“所有人?不是就只有你我两个吗?” 阿言道:“芍药她们昨日都被赶走了,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水墨起身道:“取我的披风来,我要去绿竹馆!” 阿言再不做声,只是小心地避开秦水墨的双手,将披风裹住秦水墨。 她二人才出院门,便被两个护院拦住去路。 一旁一个老嬷嬷窜出来道:“王妃有令!猗兰轩所有人等,不得外出!”,却正是邢嬷嬷。 秦水墨心下焦急,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邢嬷嬷嘴角一瞥道:“老奴奉的是王妃的命!” 秦水墨眼光一瞥,凛然道:“我是皇上亲封的端宁郡主,宁王侧妃,我要去绿竹馆探望王爷,何人敢挡?!” 那邢嬷嬷本是奉了张玉若的吩咐,在此监视,此刻见秦水墨虽弱不禁风,却气势迫人,不禁一愣。转念又想到张玉若的吩咐,手下一摆,自有人飞也似地向张玉若报信去了,一边赔了个笑脸道:“夫人此话原也没错,只是这府中当家的只有一个王妃,夫人要违抗王妃,老奴职责所在,也顾不得这条命了!”嘴上虽说着,身子却死死挡住秦水墨去路。 “你敢!”一声怒喝,吓的邢嬷嬷腿一哆嗦。 小武一身劲装,护在秦水墨身前。 “你——你个愣头青——是要造反吗?”邢嬷嬷一张老脸气的变形,指着小武喝道。 小武不理她,护着秦水墨向外走去。 “站住!”一声娇喝。 正是一身紫绸三分挂肩纱裙的张玉若面若含霜分花拂柳而来。 望着秦水墨包裹严实的双手,张玉若笑道:“忘了告诉你,你已不是端宁郡主了,德妃娘娘下了旨,不日即请皇上用印。” 秦水墨抬头:“此刻还未用朱批玉玺,我如何便不是端宁郡主?” 张玉若笑道:“妹妹,你莫不是疼的失忆了?你那寿礼的事还没完呢,家法禁你的足也是德妃娘娘的意思!”说罢,转身看到小武,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这小小的侍卫也如此难训了?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秦水墨眼看着张玉若淡淡道:“王妃得意之时,切莫也贵人忘事!” “你这是何意?”张玉若柳眉倒竖。 “那寿礼的绣品用的是剑南道的一品蜀锦,猗兰轩还不至于僭越规矩。”秦水墨冷冷说道。 张玉若心中一惊,这个秦水墨果然不好对付,这蜀锦虽是御用贡品,但近年来在京城颇为流行。虽说市面上也不少。但仅限几个大绸缎庄供货。至于自己那匹,也是往年德妃娘娘给的,因颜色太素,便搁置了起来。以秦水墨宁王侧妃的规格却是僭越了。那日自己便叫芍药取了去。未想到秦水墨一眼便看了出来,若是细细追查,倒也有些麻烦。 秦水墨却将一个桑麻纸包递与小武,道:“速去交于石将军。” 小武看一眼秦水墨,转身便去了。 秦水墨回头带着阿言进了猗兰轩将门闭上。 张玉若瞪一眼邢嬷嬷道:“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心中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