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崔恕,她听了他那些传闻,如今又见到了他的人,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为了达成目的,绝不在乎手染鲜血。 崔恕沉默片刻,问道:“吴成龙?” 糜芜慢慢地,又抿了一口酒。他竟然什么都知道,若她猜的不错,他应该是在暗中监视着一切,他要做什么? “我不喜欢被人拿捏。”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崔恕元青色的袍角底下那双玄色丝履之上,鞋身绣了浅灰的云纹,舒卷的纹路在月光下微微闪烁,是加了银线绣出的。 只是鞋子就如此讲究,又为什么要寄人篱下?糜芜移开目光,道:“我想求你,帮我解决掉他。” 如何解决,废了他,还是杀了他?好个狠辣的女子!崔恕微微抬眉,道:“我为何要帮你?” “太太也是你的对头,”糜芜略一歪身,向湖边的大石上坐了下去,“看对头倒霉,岂不是很让人欢喜?” “对头?”崔恕微抬了眉,“你高看她了。” 一个bào躁而全无章法的妇人,不值一提。 糜芜笑了起来,道:“你好像很瞧不上江家,那为什么又要待在这里?” 崔恕垂目看她,她斜斜地坐在石头上,一只穿着柳huáng色绣鞋的玲珑玉足从裙裾下伸出来,似有意似无意,晃悠悠地点着地。而她的手,一只拿了银壶停在唇边,另一只放在身侧,纤长的手指屈起来,轻轻点着石头,先是食指,接着是中指,后面又换回食指。 这女子竟没有一息安静的时刻。原本是极没有仪态的举止,但在她做来,却又异样的妥帖。 崔恕移开目光,道:“与你无关。” “那么,你帮不帮我?”糜芜笑笑地看着他,低声道。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帮你。”崔恕收敛心神,抬步离开。 本以为她会再追上来,可她却只是在他身后轻声说道:“那么,没有理由,只是为了帮我,不行吗?” “你未免高看了你自己。”崔恕声音冷淡。 却突然听她问道:“你怕我?” 作者有话要说:糜芜:我高看了我自己? 崔恕:…… 我错了,我检讨…… 第19章 怕?崔恕嗤笑一声,停步回头,道:“你以为你是谁?” 糜芜看着他脸上未曾收敛gān净的冷笑,语声轻柔:“我还以为你只会绷着一张脸,再没有别的表情了呢。” 这一瞬间,崔恕竟下意识地想要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总绷着一张脸,但下一息,他醒悟过来,沉了脸回头便走。 “你觉得我能进宫吗?” 她的声音突然近了,想必是她起身追了过来。崔恕无端便放慢了步子。 可她却不并往他身前来,只是跟在后面低声道:“若我进了宫,难道便没有你求我的时候?” 她可真是自大,居然敢用上一个“求”字。崔恕越走越慢,却并不停步,也不言语。 “你若不是怕我,为什么不敢看我?”她依旧跟在后面,挑衅般地问他,“为什么不敢帮我?” 崔恕终于停住了步子,回身看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糜芜嫣然一笑,抬眉看他:“那你想要我怎么求?” “不必,”崔恕转回身,道,“我不会帮你。” “崔恕。”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冷淡了下去,“你究竟是谁?” 崔恕不觉又回过身来,垂眸看她。 糜芜走近一步,低声道:“你来历不明,无依无靠,却能对抗太太,又能暗中监视江家的动静,你整天躲在三省斋中不出门,却能结jiāo谢临,若是我猜得不错,你背后的靠山,必定大有来头。” 这一刹那,糜芜看见他眸中突然迸出一丝寒意,不觉心下一惊。 他居然动了杀意。她只是想吸引他留步而已,他却动了杀意。糜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 崔恕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他在查探她的底细,却没想到,她居然也敢窥探他。一个危险的女人,胆大却又不知死活,难道她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沉迷于她的美色,心甘情愿被她驱策? 风突然大起来,让人的呼吸都有些凝滞。糜芜举起银壶,慢慢饮下一口琥珀蜜,凉而滑的酒液缓缓滑过喉头,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她向着崔恕走近一步,迎上了他的目光:“我不是你的敌人,如果你帮我,将来,我也一定会帮你。” 崔恕淡淡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糜芜笑起来,眸中月华流转,“你既然暗中打听我的事,自然也是觉得我有价值,对不对?你帮我,将来,我也帮你。”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