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拉过乔之逾手, 『摸』着自己疤痕,乔之逾上次好奇,但她说。她现在想把乔之逾好奇, 都告诉她。 小时候、打架、烫伤。 一一契合。 乔之逾目光在季希肩头旧伤上定格。 “其实『奶』『奶』她, 不是我亲『奶』『奶』, 我是他们从孤儿院领养。”季希低头理了理衬衫领口, 努力以轻松口吻跟乔之逾说着,“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找搭讪吗?因为鼻子上痣,像,我在孤儿院认识一个姐姐。” 季希朝乔之逾故做无谓地笑, 显得自己像在聊一件微不足道事。 从前是那抵触提及这些,对任何人都是, 但当下她愿意跟乔之逾说, 是直觉, 乔之逾会尊重理解她所有感受。 乔之逾凝视着季希, 间翻涌起波澜,迟迟说不上话,多年前记忆当下点滴交错在脑海, 有些『乱』。 季希只见乔之逾发怔盯着自己,还以为她在疼, 便一笑而过:“也什么,都是过……” “是为了她跟人打架,才被烫伤。”乔之逾却截断了季希话, 眸光徘徊在她脸庞,继续说着:“她比大了几岁,不爱说话, 只跟她说话。” 最私密事被乔之逾准确无误说出口。季希霎时哑然,她望着乔之逾,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空气戛然沉寂。 在第一次看到季希肩上疤时,乔之逾有怀疑,因为她记得季希提过在孤儿院做工事。 还有—— 季希说她似曾相识。 季希刚好比她小五岁。 季希说小时候自闭过。 …… 种种,都能明显对上。 只是乔之逾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世界有时竟这么小。她声音略微带点儿颤,“……还记得我?” 一句话,让一切了然。 季希连呼吸都变得不知所措,她紧盯着乔之逾,当所有人事一串上,不知怎么,泪珠从眼角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她压根想过哭,眼泪已经下来了。 想起多年前事,尽管久远,乔之逾眼眶也湿润。 怔了许久。 季希吸了吸鼻子,“我觉得见过……” 乔之逾伸过手『摸』着季希脸颊,替她拭去泪痕,半晌才说:“我认出来,变太大了……” 季希让乔之逾擦着脸,依旧目不转睛看她,都呆傻了。 多年过去,记忆遥远,她们改变都太大了。那时院里孩儿,统一留短发,一个个跟男孩子似。 如果不是乔之逾鼻尖痣,如果不是季希肩上疤,她们都认不出对方脸。但某些忆依旧清晰,是她们那段压抑时光里,为数不多美好。 “真是……”乔之逾还难以置信,她记忆比季希清晰,毕竟大了几岁。 季希也失了神,“跟做梦一。” 乔之逾指尖擦过季希湿哒哒眼角,思绪『乱』得,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始终望着对方看,过久,都缓不过神,恍然如梦。慢慢,才将眼前人记忆里人,彻底画上等号。 “还记得我以前叫什么吗?”乔之逾问。 季希点头,纵然许多事都模糊,但唯独关于乔之逾事,她都记得,“别人都叫我哑巴,只有不这么叫。” 内敛话少小孩更容易被欺负,小时候季希便是这,总被其他小孩追着骂哑巴,别人越是这么骂,她越不想说话。 那时还好小,乔之逾忆着,试着,轻轻叫了声,“小家伙……” 骤然,季希眼泪又不受控制落下,看季希这哭,乔之逾泪水同夺眶,她上前一步,捧着季希脸,不停帮她擦眼泪。 眸子染红,季希也伸手,认真拭着乔之逾眼角泪水。 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觉得像,”季希看看乔之逾鼻尖,再看看她眼眸,“又觉得不可能。” 乔之逾背景,跟她像两个世界,季希怎么能想到,她们会有相同出身,乔之逾是当年姐姐。 孤儿院小孩能被优渥家庭收养情况,确少之又少。乔之逾养母曾是孤儿院资助方,乔母善,又喜欢小孩,才领养了她。 比起其他小孩,乔之逾自认幸运,至少在物质方捉襟见肘,而这二十几年,乔家生意蒸蒸日上,她也身份一转,变成了无数人羡慕对象,但鲜少有人知道内情。 夜『色』如水,晚风煦,一切舒适得正好。 “……过得好吗?”季希扭头看着乔之逾,又想,她过得肯定自己糟糕吧。 从离开孤儿院,到跟着养父母来北临,再后来,期间许多事,乔之逾一一说给季希听。 听到乔之逾这些年过得比自己好,像自己那吃苦,季希开,特开。 “……我妈走了以后,我爸后来又娶了一任,家里天天鸡飞狗跳。”乔之逾苦笑了笑,“他们那边不能接受我,我索出国了,到现在也不怎么去。” 所以连住院都人照顾,季希明白这种不被接受滋味,只有经历过才懂。不管怎,总有种孤立感会如影随形缠着,会感觉自己不一,甚至是多余。 看乔之逾神情黯然,季希上前搂过她,抱着,“有我。我陪着。” “是啊,我现在有了。”乔之逾笑着,将季希揽入怀,有着前所未有踏实感。 季希抚着乔之逾肩背,感受着乔之逾温暖,能被喜欢人需着,好幸福。 “呢,过得怎么?”乔之逾问季希这句时,有点难受,她知道季希过得不好,知道季希是一个人奋斗吃了许多苦,才争取到现在生活。 “我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养父母不管我,『奶』『奶』妹妹对我好……”季希靠在乔之逾怀里,闷闷说了许多,一如小时候,多话她对谁都不肯说,只肯对乔之逾说。 这抱了久久,才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夜已深,墙上时钟指针在静悄悄画圈。绕了一圈又一圈。 季希乔之逾躺在床上,暖系夜灯下,沉默着看彼此脸,突然多出来一重身份,还是需点时间来适应消。 “傻盯着我干嘛?”乔之逾这问,她又何尝不是在盯着季希看。 季希嘴里喃喃,“还是觉得像做梦。” “我也觉得,”乔之逾唇边勾着笑,往昔与现实交织,她撩开遮在季希侧脸头发,看着不禁感叹,“当年像个小猴子。” 季希忍不住傻笑,“是说我小时候丑吗?” “有,可爱。”乔之逾脸贴近季希几分,“跟现在一可爱。” 季希还是笑。 乔之逾拨开季希衣领,再看到她肩上似火般图案,轻抚,疼得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留这么大一块疤。 季希知道乔之逾在想什么,她云淡风轻说,“是院长小孩吧,说偷东西,明明是他自己偷,我气不过跟他打了起来。” 这是季希六岁以前,为数不多记忆深刻事,因为开水烫下来,烫掉皮肉,太疼了。 “傻不傻,当时把我吓坏了。” 现在想起儿时事有些搞笑,季希说,“是想打他。” 季希这一说,乔之逾更鼻酸,一个总是闷声不吭、被人追着骂哑巴也不会还口小家伙,却会为了自己跟人打架。 乔之逾低埋头,在季希锁骨旁疤痕上吻了吻,再默然抱紧季希,真,以后不想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吃半点苦了。 这个拥抱里夹杂了太多复杂情绪,原来自己喜欢人,她在多年前,便互相温暖过。以前都不信什么命中注定,现在,似乎不得不相信。 夜深,两人抱在一起,仍毫无睡意。有一句一句说着,聊以前,谈现在。 “还记得那次带小清在我那上课,有人找过来,我让们去吗?”季希主跟乔之逾提起这件事。 “记得。”乔之逾印象深刻,那天季希主抱了她,她感觉得到季希情绪崩溃。 “他们不是亲戚,是我亲生父母。他们那天还给我下跪了,求我原谅他们,我办法原谅,让他们跪了久……”季希说着,她低声问乔之逾:“我是不是冷血,我这做不对吗?他们都说我冷血。” 连最亲『奶』『奶』,也对她旁敲侧击过,不认父母。 季希说这些话时,有眼泪呼之欲出。她不是天生喜欢把所有事闷底,只是找不到可以倾诉人,多事情她也不是冷情,只是想用淡漠来保护自己。 “不是。有选择权利,只是决定选择是对,其他人有资格说,知道吗?不管怎我都会支持,在身边陪着。”乔之逾安抚『摸』着季希头发,告诉她。终于明白了季希那天崩溃,看季希这,她恨不得可以帮季希来承担这些难受。 “嗯——”季希一点一点将乔之逾抱紧,这一刻觉得自己头沉重卸了下来,变得轻松。 “从高中开始我是靠自己。我一直不敢信任别人,更不敢依赖别人,会安全感。”季希又闷声说道。 “我理解。”都有过被抛弃人生,有谁比乔之逾更懂季希敏感。 季希沉默了几秒,告诉了乔之逾自己最真实感受,“知道自己喜欢时候,我特别害怕……怕以后也会离开我,不我。” 乔之逾:“傻瓜,不胡思『乱』想。” 季希探出手,小翼翼『摸』着乔之逾脸,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细细看,终于不再觉得乔之逾离她远。她将脸钻进乔之逾颈窝,深深呼吸着,眷恋相蹭。 “我跟他们不一,”乔之逾贴在季希耳畔,温柔又坚定地说着,“我能陪一辈子。” 她圈紧季希,给季希安全感同时,也是给自己安全感。 “嗯。”季希闭眼哼着,两人身体严丝合缝贴着,是毫无隔阂拥抱。 脖颈上湿湿,乔之逾托过季希脸看,果然他眼尾泛红了,擦了擦:“怎么又哭了?” 季希也不知道,今晚是想哭,明明开啊,眼泪是不听自己使唤。她不再克制,觉得在乔之逾前,怎么都可以。 乔之逾垂眸,直接凑过唇,亲着季希额头,眉,眼睛,鼻梁,脸颊,再一路亲到嘴角,每一个吻都温柔到骨子里,用唇哄着她。 季希被哄笑了,笑中含泪。 乔之逾边笑,边用鼻尖亲昵扫着季希小巧鼻尖,“我爱。” 上次季希喝醉酒时,她说过,但她想再说一次,怕有人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