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中的生活紧凑充实, 和在县中时的体验完全不一样。阮芷音适应了快两个月，总算勉强跟上了岚中的节奏。 林菁菲和秦玦都在国际班，和她不在一个教学楼。 阮芷音大多时间都待在教室，除了上次秦玦来送笔记, 在学校时他们基本没什么交集。 午饭时间, 阮芷音合上刚写完的习题册, 想起早上带来的面包分给了没吃早饭的苏亦旋。 岚中附近的外卖提前订, 停了会儿，她只好独自走去了食堂。 阮芷音到时，已经过去刚下课那会儿的高峰，食堂的人不多。 她在窗口打完饭,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然后拿出口袋里的随身听，一边吃饭, 一边听着英语听力。 上个周末, 林菁菲主动邀请她去逛商场，还喊了秦玦随行。 或许是察觉到阮芷音退避的疏离, 知道她不会接受单独的礼物。那天秦玦瞧见阮芷音在柜台前看随身听，给林菁菲买了生日礼物后, ‘一视同仁’地表示要送个随身听给她。 只是最后, 阮芷音还是拒绝了，自己花钱把随身听买了下来。 这还是她来岚桥后, 第一次动爷爷给的那张卡里的钱。 在县中时条件限, 阮芷音的听力很差。她很清楚，刚刚结束的那场月考里，听力会将她的英语成绩拉下不少分。 食堂些冷清，程越霖被钱梵推着走进来，很快发现了独坐在角落的阮芷音。 扎着马尾的女生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 发梢垂在直且洁白的颈侧，侧颜被光线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还是在『操』场初见时安静乖顺的样子。 只是程越霖很清楚，这个转学生可算不上真的‘乖顺’。 她对所人都轻声细语，像是软到没脾气，却能苦口婆心地‘育’他，还能故意摆他的道。 少年挺拔瘦削的身影定在那。 钱梵拿着两个空餐盘走来，递给他一个，随口说道：“霖哥，报名都要开始了，等程叔回来你怎么交代啊？” 程越霖倒是肆无忌惮的态度：“老头儿总不至于把我赶出去，随便吧。” 他低下眼帘，修长手指朝着窗后的几道菜品指了指，很快刷了卡。 两人在一处空位坐下，钱梵没有察觉程越霖的缄默，还自顾自说着：“怎么就随便了，你准备了多久啊。” 原本糊弄地好好的，哪成想老师会突然跟程逢之告状。也怪霖哥故意跟人作对，几张卷子愣是没写一个正确答案，估计都是花了几分钟随便蒙的。 听见钱梵的，程越霖唇角微顿，眉峰轻挑了下，次看向‘罪魁祸首’的位置。 可不过是方才低头的间隙，窗边孤零零的身影已经不见。 移了视线，看到少女即将消失在门口的纤瘦身形。 食堂门前处水洼，她停在那，挽起了裤脚，『露』出截白皙似藕的小腿，小心翼翼地垮了过去。 确认裤脚没有溅上水渍后，她松了口气，小幅度地弯唇，这重新放下裤脚离开。 岚中不约束学生打扮，岚桥又是一年到头的毒太阳，女生都会偷偷抹上防晒霜，些淡妆。 可阮芷音却是欺霜赛雪，得天独厚的白嫩肌肤，瞧着......还算顺眼。 “看什么呢？”钱梵好奇地瞥了眼程越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时，也看见了门口的阮芷音。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道：“霖哥你不知道，陈锋昨天在超市遇见你们班这个转校生，想去人家联系方式，结到了跟前，都说不利索了。” “哦？”程越霖已经收了视线。 陈锋是篮球队的，却和程越霖这种偶尔过去训练的不同，是实打实走体育生的路子。 哪个体育生不谈恋爱？陈锋交过的女朋友也不少，却还没有连个联系方式都磕巴的时候。 钱梵见程越霖搭腔，继续道：“是转校生稍微打扮打扮，你们班的班花该换人了吧？别说乌灵萱了，单论长相，我觉得林菁菲也没转校生长得好看啊。” 程越霖皱了下眉，继而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多。” 他倒是不知道，来一个多月，她就这么招人惦记了。 / / / 岚中的课外活动不少，每月的第二个周五，都是固定的社团活动时间。其中最热闹的，就要数一二级部的篮球赛。 课间时，乌灵萱提着刚买的『奶』茶放到了阮芷音的桌上，委婉同她商量：“阮芷音，我等会儿有点事，放学后的值日......” 今天轮到她们俩值日，负责的区域是教室，可篮球赛却在『操』场，一月一回，乌灵萱不想错过。 阮芷音闻言抬眸，意识到乌灵萱暗中瞧向程越霖的视线后，点了点头，笑着回：“你事就先走吧，室你中午都扫过了，等放学我简单扫下就好。” 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模样。 她本就没想去看篮球赛，也知道乌灵萱的心思。对方的请求不算过分，阮芷音自然不会拒绝。 乌灵萱得了准，绽开笑颜，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 ...... 僻静的室后方，程越霖环臂倚在窗边，望着前座的阮芷音，打量了几秒后，嘴角微扬，低声道：“你倒是装得不错。” 分明和所人都不冷不淡，却用这副温柔好说的形象，在短短时间里让班里大多数人都留了好印象。 他的目光带着淡淡审视，阮芷音对视两秒，平静回了句：“谢谢。” 刚刚那话，姑且算是他的夸奖。 少年闻言坐下，单臂置在桌上，撑着流畅的下巴，声音闲散：“对别人都这么好说，那就没有人告诉你，我的脾气不好？” 阮芷音很快明白过来，他是在指上次那几张卷子。 她其实没想和对方闹僵，只是如她做的太好，被他三天两头地重复求，她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应付。 缓了口气，阮芷音回到：“如你不满，我可以道歉。” 是他是想找回面子，道个歉已，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好好揭过这茬。 程越霖没说，静静瞧她一眼。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依然平静无波，仿佛一个没绪的人。 仔细想想，她唯一绪的时候，还是上回拦着他逃课时，那满眼不赞成的目光。 好像在她看来，他逃课的行为犯了大错，让人痛惜。 每次下了晚自习，阮芷音总会最后一个离开室。 她不太爱说自己的事，即便遇上苏亦旋这种活泼的同桌，也只是安静地倾听。 那日回学校取东西时，程越霖见过来接阮芷音的车。 按理说她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可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么会养成这种被消磨掉所任『性』的脾气。 / / / 傍晚，篮球赛结束，程越霖和钱梵回了更衣室换衣服。 “霖哥，秦玦今天吃错『药』了吧，打球时老是别你。” 岚中学生多，每个年级都分两个级部，国际班也被分在了二级部。 像秦玦那种按部就班的好学生，这会儿应该忙着准备国际竞赛，已经很少参加篮球队的活动了。 偏就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方不仅来了，还处处针对程越霖。刚打球时，两队的人险些动了手。 不过二级部那些人在球场上大多都混，比赛总算是赢了。 程越霖没回，拧开水龙头，借着清澈的水流冲了下头发。起身后，湿润的碎发搭在额前滴着水，水珠顺着颈侧淌下，『露』出了漆黑的眸子。 关上水流，他随口道：“喝的吗？” 虽说是问句，可下一秒，钱梵手里的那瓶运动饮料已经不幸被他‘征用’。 “靠，刚你们班花来送水，你怎么不接？” 钱梵忿忿不平，他跑了大半个『操』场去超市买瓶饮料容易吗？这厮还来抢，简直令人发指。 好在篮球队里不缺饮料，钱梵扭头从陈锋那些人手里讹来了一瓶。 程越霖喝完了水，随手将空瓶丢尽了垃圾桶。兀自坐在一旁换鞋时，更衣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嬉笑。 他暼过视线：“他们在闹腾什么？” 问的自然是刚走过来的钱梵。 “哦，这不是陈锋刚说，想去给你们班那个转学生表白。” 鞋带系到一半，程越霖指尖微顿，掀了下眼皮：“表白？” “对啊，你说他就在超市碰见过人家一回，怎么惦记上的？” 程越霖抿下唇线，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他不是快比赛了？” “应该是快了。” 陈锋和他们不一样，家庭条件不算好，比赛拿不到成绩，就断了升学路子。 “那就让他把心思放正事上。” 声音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一句好心的劝告。 “放心吧，他就是不放正事上也不行啊。”钱梵坐到程越霖旁边，摇头道，“别看他嘴上说要跟人表白，心里也知道自己没戏。” 阮芷音那样的，一看就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怎么可能和陈锋早恋。 毕，钱梵满脸神秘，小声道了句：“对了霖哥，你肯定猜不到那个转校生是什么人。” 程越霖心一动，斜眼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关心这些，可话已经顺势而出：“什么人？” 钱梵侧过头，压低了声音：“秦玦那小子的未婚妻。” 这件事，钱梵也是无意间从他妈那儿得知的。之所以告诉程越霖，是知道程越霖和秦玦从小就不太对付。 程越霖出生时，程逢之刚开始发家。那会儿程母身体便不太好，动不动住院，程逢之顾及生意和妻子，没时间看顾孩子，程越霖便一直跟着爷爷。 不过程逢之也算孝顺，直接给父亲在岚桥最贵的富人区买了栋别墅。搬家那年程越霖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没几天就用弹弓打掉了隔壁孩子的门牙。 秦玦他妈找上门时，觉得程家是暴发户，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伶牙俐齿的，最后使得理亏的程老爷子把程越霖狠揍了一顿。 打那以后，两人就隐隐别着股劲儿。 “霖哥，你怎么了？”钱梵终于发觉了程越霖的沉默。 难不成是听说秦玦那小子居然有未婚妻，心里不平衡了？ 程越霖提起身侧的运动包，冷着脸转身：“没事，回家。” / / / 六点半，阮芷音回到老宅。 刘管家主动上前，接过了阮芷音的书包：“小姐，您回来了，老爷他们都在等你吃饭呢。” 阮芷音点了点头，换过鞋后，直接走进了餐厅。 餐桌上，林成和林菁菲都在，后者正挽着阮老爷子的手臂撒娇。 见到阮芷音进来，林菁菲笑容微顿，很快恢复过来：“表姐回来啦？” “嗯。”阮芷音轻应了声，低着头在林菁菲对面坐下。姿态落在别人眼中，显得些腼腆局促。 “对了表姐，上次阿玦还说建议你转去国际班，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林菁菲声音娇俏，面上无比自然，心里却有些别扭。 阮芷音回阮家后倒没做什么，可秦玦最近却对她十分冷淡。最近不多的几次谈，问的还是阮芷音在家的事，或是林成的事。 虽然答应了外公会和这个表姐好好相处，但林菁菲却不希望秦玦和阮芷音接触太多，尤其他们还个不尴不尬的‘婚约’。 “音音，你怎么想的？”阮老爷子也望了过来。 “我不想转班。”阮芷音淡抿下唇，低声道，“国际班的进度安排不一样，我想先留在国内读书。” 即便没有秦玦那莫名其妙极力劝说她出国的态度，阮芷音也没想过这么早出国。况且对她来说，国际班的环境，不会比扎头学习的实验班更好。 “不出国也好，我请老师辅导下音音的课。”林成声音和蔼，说完道，“对了音音，林哲文课也不大好，让他来家里和你一起上课，怎么样？” 如不是发现秦玦太关注这个丫头，冷落了女儿，林成也不会在这时候想到让侄子和她多些接触。 阮芷音在心里缓了口气，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姑父，不过学校任务重，我还没完全适应，等等吧。” 林成没再坚持，顺着道：“那就等等，找老师也得花些时间。” / / / 虽然暂时回绝了林成的‘好意’，但紧接着，阮芷音便收到了来岚中后第一次月考的成绩。 即便了心理准备，可全班第二八名的结，依然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实说，短短的几个月，阮芷音无法对阮家生出什么归属感。哪怕阮老爷子对她很好，她依旧想要独立出阮家。 可是很明显，这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些困难。阮芷音不知道，该怎样改善现在的处境。 “x省和岚桥的题型不一样，你被听力拉了分，已经很不错了。”苏亦旋察觉到同桌低『迷』的绪，忍不住安慰了几句。 岚中进度快，阮芷音差了其他人将近一年的进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卷子，的确不好很快适应。 阮芷音知道对方是好心，尽量压下绪：“我没事，你去吃饭吧。” 午饭时间，班里已经没了其他人，只有因为不放心她留下的苏亦旋。 “那我先去食堂了？” 阮芷音笑着点头：“嗯。” 苏亦旋离开后，室重新安静下来。 沉默着在座位上坐了许久，阮芷音才拿起水杯，去走廊的尽头处打了杯热水。 却没想到，回室时，会被突然出现在走廊的贺晓兰拦住了去路。 “阮芷音，那天在『操』场，是你故意把老师引过去的吧？” 前几天放学时，贺晓兰看到上次那个初中部的小姑娘来和阮芷音说。 杨雪喜欢高三的华叙，所以才会拦住去给华叙送东西的叶妍初盘问，结却被导主任发现，丢了回面子。 之前没找阮芷音麻烦，不过是因为杨雪觉得那是个巧合。 贺晓兰清楚杨雪容易被煽动的『性』子，如知道导主任是阮芷音引过去的，总不会轻飘飘搁下。 至于贺晓兰为什么看阮芷音不顺眼，却是因为上次逛商场时，远远望见阮芷音跟在秦玦和林菁菲身后。 林菁菲去挑礼物时，秦玦走到阮芷音身边说的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阮芷音没回答贺晓兰的，低着头，准备绕过她往前走。 贺晓兰皱了下眉，直接抓住了阮芷音的手臂：“哑巴了吗？我在跟你说话！” 对方用了不小的力气，扯得阮芷音身形不稳，肩膀撞在走廊墙面，一阵钝痛。 贺晓兰还想再问，可对方抬眸时过于沉静的眼神，让她的哽在了喉咙。 僵持间，身侧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 “挡路了。” 看清人后，贺晓兰愣了愣。 程越霖单手『插』兜站在那儿，神淡漠，声音听不出情绪：“没记错的，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到底是怵对方，贺晓兰下意识松开拽着阮芷音的手，没头没尾地回了句：“我是......隔壁班的。” 虽然不是实验班的人，但她经常来找杨雪，没少出现在实验班里。 程越霖嗤笑了下，眼神透着轻傲，腔调散漫：“我管你是几班的，在这吵吵嚷嚷，是想滚着走？” 一句话，让贺晓兰面红耳赤。 可她很清楚，程越霖就是这样骄横恣意，且不给人留面的『性』子。 贺晓兰不甘心地看了阮芷音一眼，顿了下，只能转身离开。 不过离开前，她看了眼贴在实验班门口处的成绩，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成天做题，也不见成绩有多好。” ...... 走廊安静下来。 阮芷音理了理被贺晓兰扯皱的校服，缓了口气，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不管程越霖是因为什么这么做，都算是帮她解了围。 程越霖低头看了眼对方，眉峰轻蹙，嗓音带了几分斥责：“阮芷音，你就不能有点脾气？” 他的字典里没有忍气吞声，也不明白她这是什么不愿惹是生非的别扭『性』子。 落，瞥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眉宇间的沟壑愈加深了几分，语气变得不太自然：“哭什么？” 哭什么？ 这个答案，连阮芷音都不明白。 大概是，最近积压的绪太多，需一个宣泄口。 来到岚桥后的生活，比在孤儿院沉重不少。应付林成，更加独立，还抚平自己看到成绩时那份太过强的自尊。 这一切，都让阮芷音分外『迷』茫。她试图逃避骤然改变的环境，拨通了孤儿院的电话。 然而陈院长却告诉她—— “不回孤儿院。”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朝前走，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朝前走。 努力压下心底的绪，阮芷音没解释，转身回了室。 坐在空旷的室里，望着摊开的试卷发了会儿呆，装着零食的袋子突然落在桌角。 见她依旧没反应，少年低下眼睑，修长的指节敲在桌面。 却又在阮芷音抬眸时，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在超市买多了，是不吃就帮我扔了。” 没记错的，她好像不喜欢浪费东西，想必也不会扔。 “还，作业给我做了。”没等她开口，程越霖就又扔给她几张空白的试卷，见她蹙眉，悠然道，“怎么，觉得刚刚那出，我是白帮的？” “道谢呢，总得落到实处。在这胡思『乱』想的功夫，不能多做几张卷子？” 阮芷音头回碰见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态度，哽在心头的绪被一阵荒唐搅『乱』，眉心重新凝起。 可迟疑片刻，还是接下了卷子。 既然他拿这种理由压她，她更不想莫名欠下所谓的‘人情’。 ...... 放学时，钱梵照例等在教学楼的出口。 只是等学楼里的人都快走光时，他瞥见程越霖姗姗来迟的清瘦身影。 看到对方手里的一团废纸，钱梵疑『惑』蹙眉：“霖哥，你撕成绩单干什么？” 撕就算了，还撕这么多张，敢情学楼和公告栏所的成绩单都被他给撕了。 “看着碍眼。”程越霖说完，顺手将手里的几张纸团成纸团丢给他，“扔垃圾桶去。” 钱梵将一张满是褶皱的成绩单铺开，看了眼秦玦那高排在前的成绩，心下顿时了然。 行吧，还真是挺碍眼的。 呵，考第一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都被霖哥给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