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继续。 神识被分作无数股，有了神识的操纵，火焰才能只烧断禁制而不伤害妖shòu，这是极大的负担，但她咬牙坚持着。 越来越多的妖shòu得到了自由，它们等不及，禁制一破开就不管不顾冲出去，羽毛被烧焦掉落也在所不惜。 哪怕双翅被折，哪怕羽翼沾满血迹，也要往天空飞去。 扑棱扑棱的声音环绕在殷渺渺耳畔，她仰头望着它们，好像脑中的刺痛都不存在了。她调动所有的灵力支持地火的燃烧，脸上的水渍刚出现就被蒸发。 走吧。她想，都走吧，你们是自由的。 大的妖shòu，小的妖shòu，挨挨挤挤簇拥在一起。它们临时组成了一支军队，低阶妖shòu跟着高阶妖shòu，同时往一个方向攻击。 风刃、火焰、尖啸、撞击……无形的结界被触动，出现了明显的透明光影。 飞英目瞪口呆：“它们在破阵？它们居然会破阵！” 殷渺渺看着所有的笼子都被火焰淹没，终于支撑不住从半空跌落下来。 向天涯跃身把人捞住：“你玩得可真大。” 殷渺渺的神识和灵力都被压榨得gāngān净净，脸色白得几近透明，但眼睛里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亮得吓人：“服不服？” “服，心服口服。”向天涯自问就算有这个能耐也未必会做同样的事，所以今时今日的这一幕，他永生不忘。 殷渺渺仰头靠在他的臂弯里，望着遮天蔽日的鸟群，忍不住大笑起来，快活地像是个小女孩：“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飞入寻常百姓家！” “咻——”为首的人面鸟发出了清啸，仿佛听懂了她的话。 之后，鸟群里爆发出了可怕的叫声，“咕咕”“嘎嘎”“喳喳”，乱七八糟的声音jiāo织在一起，尖利又刺耳。 声音传遍shòu谷，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震撼又畏惧。 别处响起了应和的吼声，有虎啸、有láng吼、有虫鸣、有马嘶……妖shòu们用人类听不懂的声音jiāo流着。 然后，阵法破了。 六阶的妖shòu就相当于是筑基圆满，这里有多少妖shòu？数不清。 季家的阵法再复杂，也没有考虑过会有那么多妖shòu聚集在一起破阵，不多时，结界出现了一道缝隙，鸟类妖shòu排成“人”字形，整齐有序地冲了出去。 外头，天高云淡，月明星稀，湿润温暖的空气迎面而来。 殷渺渺等人混在庞大的妖shòu群中，就这样平安无事地撤离了，顺利地像是做梦。 入口处，曹飞握了一把沾血的剑，正等着他们。 文茜问：“季川呢？” “杀了。”曹飞语气镇定，“我们走？” “走吧。” 他们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鸟shòu们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奔向阔别已久的自由。 “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冲破枷锁，得到应有的自由与尊严。 ☆、第57章 057 众人沿着策划好的路线撤退，同行的妖shòu渐渐离去, 至后半夜, 只剩下一只人面鸟和他们同路。 蔡娥见文茜多次抬头望着那只鸟, 不由好奇：“文姐, 那是什么妖shòu？” 文茜犹豫了许久，不怎么确定地说：“那好像是望京的雏鸟。” “望京是什么？”蔡娥从没有听过这种奇特的妖shòu。 文茜也是从万shòu谱上看到的名字：“是一种传说中的妖shòu，望京的意思是望玉京, 这种鸟死的时候，无论身在何处, 人面都会朝向玉京的方向，故而被誉为仙界派来凡间的使者。” 蔡娥吃了一惊：“这么厉害？”她抬头望着人面鸟，觉得它肖似人类的面孔十分可怖，不由搓了搓胳膊, “它跟着我们做什么？” 文茜摇了摇头：“不知。” 天光乍破时, 他们失去了夜色的保护, 只能降落在地，借地势与树木隐藏踪迹。 人面鸟跟着落在了树上，收拢翅膀, 面孔朝向他们, 眼神幽密。 “它是想gān什么？”蔡娥小声问。 文茜望向殷渺渺，语气淡漠：“这种妖shòu都通人性，可能是想报答恩人吧。” 似乎就如她所言, 人面鸟看了他们一会儿, 展翅飞到了殷渺渺身边。她耗尽了灵力和神识, 一直躺在向天涯怀里昏睡，人面鸟轻“咻”了一声，将她唤醒。 殷渺渺睁眼看着它：“你怎么还不走？” “咻——”它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殷渺渺感受到掌心里毛茸茸的触感，唇角弯起：“走吧。” “咻——” “不用了。”她抬首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轻声道，“你我生而自由，这是你应得的，不需要报答。” 人面鸟歪着头看着她。 “我不是为了得到报答才救你们的，我只是遵循了自己的道心，和你们没有关系。”殷渺渺挥挥手，“走吧。” “咻——”人面鸟听懂了，仰起头颅发出一声清吟，拍动翅膀回到了天空，眨眼间就飞远了。 它离开了。 过了许久，文茜才用复杂的语气说道：“它只是幼雏就开了灵智，未来不可限量，你不该放弃这个机会。” 殷渺渺想了会儿：“我不喜欢灵宠。” 她不介意吃妖shòu的肉，亦不介意用妖shòu的皮毛做成法衣，对于乘骑妖shòu也没有什么意见……人类从渔猎到畜牧，本就是一种进步。 然而，开了灵智的妖shòu又有不同。 它们是shòu，却有了和人一样的灵智，纯粹当做shòu来驱使，未免心中不安，可当做平等的生命来对待，又很难做到。再说了，它为了寻求自由而遍体鳞伤，臣服只是想要报恩，和地火不一样，故而……算了吧。 “可以签平等契约，说是灵宠，实为伙伴。”文茜加重了语气，“契约是让人与妖shòu结成同盟，妖shòu贡献自己的力量，而修士带契约shòu共同飞升，是公平的jiāo换。” “这个道理文道友懂，它还不懂。”殷渺渺轻声说，“它还太小了。” 如果真的要以自由jiāo换某种东西的话，至少希望它能够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懵懵懂懂就想为了报恩而成为别人的灵宠。 它还太小了，远远不到做决定的时候。 * 有人潜进了季家shòu谷放走了一大批妖shòu的事情，在半个月内就传遍了陌洲。 这就好像是□□，不久之后，又发生了四大家族的人在外被杀，凶手留下“诛谢”字的事。 四大家族震怒，在全陌洲通缉犯人。然而，陌洲是如此gān旱的土地，星星之火一旦燃起，就不可能轻易扑灭。 但是，一手促成这件事的殷渺渺情况却不容乐观，她耗尽了灵力与神识，半路就陷入了漫长的昏睡。 众人的逃亡也不顺利，shòu谷事发后，外面到处都有四大家族的人准备抓捕他们。曹飞为了不连牵家族，半路就与他们分开，走前给他们指了条路：“你们往南走，南边修士少，还安全一点。” 陌洲东湿西旱，北富南贫，南边既没有矿产，又没有水源，都是huáng土荒山，灵气稀薄，修士罕见，比起北边平坦的地形，更适合躲藏。 他们日以继夜飞了几天，在南边的一个偏僻小城安顿了下来。 又是一天，向天涯照例给殷渺渺喂了几颗补灵丹，她吞都吞咽下去了，只是仍无醒来的迹象。 向天涯不由感叹：“都几天了，真是个会给人出难题的女人啊。” 飞英反驳他：“我姐姐可了不起了，你瞎说什么？” “喂，你最近对我意见很大啊。”向天涯瞄了一眼飞英，“我怎么惹你了？对前辈尊重点行不行？” 飞英扭过头不理他。 向天涯想一想，哼笑道：“怎么，就因为我和她野合了？” “肯定是你带坏我姐姐！”飞英斩钉截铁道。 向天涯：“……太年轻。”两人深入jiāo流过之后，他对她基本就有数了，殷渺渺的性格是和狐媚放dàng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是个会享受鱼水之欢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