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苍白的脸开始扭曲起来，在一团漩涡中渐渐破裂成碎片。催眠师再次睁开他的双眼时，眼前的景象分明是他的会客室。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催眠师总觉得那通电话会给他带来一个噩耗，但片刻的犹豫后，他最终还是伸手，将话筒贴到耳侧。
    空气静默下来，在一片寂静之中，话筒里不甚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要来看看他吗？他……快不行了’。”
    最后的镜头停留在季凡尚微垂着的头部，一格一格地拉远。
    “咔！准备下一幕！”
    陈导的声音响起，现场的工作人员们赶紧忙了起来，化妆师直接入场给季凡尚和林帆补妆。
    由于病房中的场景之前便已拍好，接下来要拍的就是幻觉中的情景了。林帆被化妆师带下去洗了个脸，重新换了一副妆面，再回来的时候，唇红齿白，眉眼弯弯，一副阳光少年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半点病气。
    本来季凡尚这边的妆师也打算依葫芦画瓢，却被季凡尚给制止了。
    “我的妆要憔悴一点，见过那种熬夜打游戏的宅男吗？按那个方向来就行了，不过要帅哦。”
    “就算你这么说……”化妆师话没说一半，对上季凡尚坚持的眼神，只得无奈停住了话头，转而道：“我问问导演吧。”
    “谢谢。”季凡尚笑得明朗。
    最后当然是按照他的想法来了。季凡尚上场前，特意到陈导面前道了个谢，被陈导不耐烦地一巴掌拍进了场。
    “！”
    “催眠师站在医院的大门前，看着身边一身清爽的病人，难得的有些怔神。
    就这么，出院了？
    催眠师略显憔悴的脸上，由衷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对着病人伸出手，拉住他说了些什么，两人向着街上走去……”
    这里当然是没有“街”的，所有的一切都靠后期合成。所以当林帆看到季凡尚一本正经的在定位好的“咖啡店”，对着幕布上的一个小叉买咖啡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场。
    “咔——林帆你笑那么大声做什么！脑子里跟着想象一下画面没什么好笑的！”
    “抱歉，我会注意的！”林帆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反应，对着外场道了个歉，回过头来就对着季凡尚挤眉弄眼。
    季凡尚对他一笑，眼睛里面却空洞洞的，明显还没出戏，看得林帆浑身不舒服，便也收了笑容，露出几分认真的神情。
    “继续。”陈导一声令下，剧情又回归正轨。
    “催眠师将咖啡递给病人，不知道听他说了什么，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但心里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病人还在说些什么，似乎是从前自己听过的笑话，他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阳光倾泻而下，模糊了那张笑脸，却一圈一圈更用力的勾勒出催眠师心里的阴影。
    催眠师还在笑，嘴角向两边拉出诡异而勉强的弧度，眼睛却已经哭了出来。汹涌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划过脸庞，将眼眶周围打上的阴影粉融化，留下略深的痕迹。
    他看着面前的人，那人却好像看不到现在的他，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仍旧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那不是他，那只是……催眠师的记忆。”
    季凡尚闭上了眼。
    终于，一切坍塌溃散。
    “很好！催眠师不动，林帆出来！直接开始下一幕！机器对准他的脸！”
    陈导才刚刚说到补妆那里，之前负责季凡尚的化妆师姐姐就冲了过去，一脸心疼的捧起他的脸，保养得当的小手捻起棉片，轻柔地给他擦掉脸上的泪痕和多余的阴影，重新补上了妆。末了还忍不住摸了一把，这才在陈导瞪得跟铜铃似得眼睛面前安安分分坐到了场外的椅子上，双手托着腮盯着场内看。
    “！”
    季凡尚调整到之前的姿势，闭着眼默数了五秒——这是后期特效需要的时间——然后睁开了眼。
    你知道神经病是什么样的吗？
    你知道帅气的神经病是什么样的吗？——前世的季凡尚演的那个催眠师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儿。
    再来，你知道帅气的神经病有了牛x的超能力是什么样的吗？
    你知道帅气的神经病有了牛x的超能力然后又重生了是什么样的吗？
    最后，你知道绝望的神经病是什么样的吗……
    ok，这段过了。
    ……
    最后的场景是在墓地，季凡尚的演技或许说不上顶尖，但却经过时间的沉淀。任何一个有过去的人，他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会有一股厚重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深度。
    季凡尚是个真正经历过绝望的人，他也曾有过梦想、有过希望，但最后，他死了，死在医院的病床上。
    所以当他把这一份心情呈现出来时，带来的将会是一种震撼。人们看到的可能不只是他扭曲痛苦的表情，而是从心底传递出来的，更加深切的绝望……
    “收工！大家辛苦了。”
    “哪里哪里。”
    “导演也辛苦了。”
    一片喧闹中，季凡尚抹了两把脸，从地上站起来往外面走去，路过哭的惨兮兮的化妆师姐姐的时候，季凡尚顺手从旁边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擦擦吧。”
    化妆师接过纸巾，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刚有止住趋势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不行，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季凡尚听话，体谅的转身便走。
    “你不要走！呜呜呜……”
    季凡尚：“……”
    作为一个自认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季凡尚自然是安慰了她一番，最后还留下了签名，这才打算离开。环视四周，林帆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导演一个人站在摄影机旁边，和后期剪辑师一边看着回放一边聊着什么，对上季凡尚的目光，徐导难得的对他点了一下头。
    季凡尚回了个微笑，并没有多做停留，决定先去洗手间将脸上的妆卸下来。
    洗手间采用的是通过反复遮掩的墙壁制成的入口，季凡尚抬头看了看标记，右拐进了男洗手间。还没来得及绕过第二道墙，就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
    “……倒没想到不用我说，阿尚就自己提出了换角色，省了不少事吧？”林帆往常总是带着一股子开朗味道的声音此刻用着轻描淡写的腔调，听起来冷静的可怕。
    “他演的挺好，跟想象中的效果不一样。”编剧的声音有些低沉，刻板的听不出什么偏向。
    “演得再好有什么用，不过是个mv。只要不影响我的形象，他好一点，我们整体质量高一点也不错。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一个组合。”
    “你打算什么时候踹了他？”编剧问出口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又补充道：“我给你的剧本已经找好了。”
    “急什么？”林帆的声音透出一丝玩味，“阿尚虽然蠢了点，但是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他新写的歌我听了，绝对能火，等我们把这次的专辑卖出去，有名气了再说。”
    “怎么不直接拿过来？”
    “别乱摸！”啪的一声，顿了顿，“没必要冒那个险，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是我的……”
    水声渐稀，季凡尚心里暗道不好，眨巴眨巴眼，果然就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情急之下，他也没多想，出去两步，一拐，就到了另一边的厕所。
    屏住呼吸，季凡尚听到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探头出去看了一下，果然没了那两人的影子。季凡尚将脑袋扭回来，刚想舒一口气，顿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