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脸上的嬉笑之色没了,沉声问道:那地xué是你布置的,买主是长舌鬼?” 蝎子道:不错。” 温客行截断他道:放屁,长舌鬼已经被我宰了,之后在dòng庭追杀张成岭的人又是谁?” 蝎子脸上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说道:我只说买家是长舌鬼,并没有说,他背后便没有人指使。” 周子舒道:啊,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想知道这个答案,还要再赌一次是么?” 蝎子微微欠身,道:周兄包涵。” 周子舒不耐烦地甩甩袖子:你说,赌什么?” 蝎子笑道:赌那些小玩意,我功夫不及周兄,心思也不及周兄灵巧,恐怕是又要输了的,不如我们听天由命,从这里上去,出门到街口,你们二位当中的一个人蒙上眼,从此人手碰到到街口那只石狮子开始数,看第二十个经过眼前的,是男还是女,如何?” 温客行忍不住道:这赌可无意义得很,我瞧不出对你有什么好处。” 蝎子平声静气地道:赌什么无所谓,对我来说,重要的就是一个赌字,好比旁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不让我赌,我便活不下去……你们说呢?” 温客行叹了口气,只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真是多,便伸手指指周子舒道:蒙他的眼睛,省得他觉着我意图不轨。” 周子舒看了蝎子一眼,没有反对,温客行便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块汗巾,蒙在了周子舒的眼睛上,抓住他的手臂,对蝎子道:你先请。” 三人就这么又捣腾到了地面上,一路以这种躲猫猫的造型到了花街巷口,蝎子道:周兄,你抬手便能碰见那狮子了,客人先请,请下注。” 周子舒和温客行异口同声道:男的。” 这里穿梭的虽然有流莺,可寻欢客流动更大,既然这大蝎子头头大方,他们俩就却之不恭了,蝎子脸上闪现出一种说不清的兴奋之意,一双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似的舔舔嘴唇:好。” 周子舒抬手的刹那,蝎子便开始数人——十八,十九…… 连温客行都让他闹得有些紧张,周子舒早已将眼睛上蒙的东西摘了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第二十个人经过了,是个身穿长袍,长发入冠的男人! 周子舒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才要开口说话,然而随着这人走近,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蝎子却志得意满地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忽然上前一步拦住这路人,将路人吓了一跳,只听他柔声细语地说道:此乃烟花之地,小姐进去多有不便,姑娘家清誉要紧,请回吧。” 那男人”那细腻白皙的脸上便姹紫嫣红起来,蝎子道声得罪”,忽然出手如电地扯下了他”颈子上围的丝巾,路人短促地惊叫一声——他”喉咙处竟十分光滑,瞧不出一点凸起。 蝎子笑盈盈地转过身来,双手拢进袖子,慢条斯理地对周子舒道:周兄,这又怎么说?” 第五十八章 惊险 周子舒心里十分呕得慌,觉着这世道是变了,人心不古了,大半夜的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居然跑到花柳之地来找乐子,便举头仰望夜空道:这个……” 蝎子冷哼一声,说道:他们读书人,讲究‘言必行,行必果’,江湖儿女说得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便是那路边的小痞子,也知道一个唾沫一个钉,周兄难不成是要食言而肥?” 温客行唯恐天下不乱地在周子舒腰上捅了一下,说道:就是,偷jian耍滑是可以的,说话不算数可是太无耻了,连我都快不忍心与你为伍了。” 周子舒把他的咸猪手拍下去,心里想道:你大发慈悲,还是不要与我为伍了吧。 他看了蝎子一眼,一言不发,转头往回走去。 蝎子的表情便松动了,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他长得其实不错,笑起来却并不大好看,嘴仿佛有点歪似的,看着特别不怀好意,再加上眼神轻浮一脸làngdàng,简直有些猥琐了。温客行忽然有点危机感,看了看周子舒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这位,觉着当着那谁那啥这事……有点需要调节心理状态。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多虑了的。 蝎子抱着双臂站在熏着暖香的屋子门口,chuáng铺像是已经有人进来给收拾过了,chuáng幔松松垮垮地挂起一半,蝎子问道:二位用不用沐浴更衣,用不用什么东西……助兴?” 周子舒卷起袖子,十分光棍地说道:不必那么麻烦,笔墨伺候。” 蝎子一怔,片刻后双手轻拍,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小步跑着过来,弯腰低头地在他面前站定,蝎子低声吩咐了什么,周子舒忙补充道:要一刀宣纸。” 仆从下去了,蝎子看着他,疑惑道:周兄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吧?” 周子舒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地坐在chuáng边,笑道:你整日里看着几坨肉滚来滚去,腻不腻?稍等片刻,我叫你看点新鲜的。” 温客行在旁边一言不发,十分随波逐流,心里琢磨着阿絮要是有能耐赖掉呢,那也好,省得便宜了这大蝎子,要是诚心想……唉,嫁jī随jī嫁狗随狗,他自然也少不得勉为其难地舍命陪君子一回。 片刻,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周子舒站起身来,对蝎子伸手做请,道:还请稍候。” 蝎子自然不着急,回手将房门关上,抱起茶壶,自斟自饮起来——只见周子舒下笔丝毫不迟疑,瞧那架势,颇有几分丹青大家的意思,运笔如飞,寥寥几下挥毫而就,便成了一张,放在一边晾着,又向下一张纸伸出魔爪。 温客行先不知他要gān什么,好奇地站在一边伸着脖子看着,越看脸色越古怪,越看眉毛挑得越高,最后简直要从脸上飞出去一般,他好像第一天认识周子舒这个人一样,感觉自己实在是叹而观止,不知如何表述,只得一脸凝重地束手站在周子舒身边。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子舒已经快刀斩乱麻地用完了十多张纸,大功告成,便将笔丢在一边,拿起最后一张,轻轻地chuīgān,然后将第一张拈起来,就着掌力往墙上一拍,那细软的宣纸便陷在了墙里,他手动作不停,片刻间将十几张宣纸按着顺序一字排开,全部拍到了墙上。 蝎子的脸色已经青了——只见那十来张宣纸上,线条十分简单,画得乃是……chūn宫图。 十分简易的chūn宫图,只有两个小人,一个圆圈代表头,伸出去寥寥几笔勾出身体和四肢……咳,五肢,虽然画得简单,但人物动作倒还栩栩如生,从如何解衣到最后,一点不差地画出了整个过程,叫人一张一张地看下去,竟还真有种画上的人是动起来的错觉。 温客行憋了半天,尽量中肯地评价道:阿絮,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周子舒忙客气道:雕虫小技,惭愧惭愧。” 温客行发现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便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蝎子用力将手中茶碗扣在桌上,腾”一声站起来,怒极反笑道:周兄这是戏弄我么?” 周子舒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慌不忙地说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呢?我问是谁要杀张成岭,阁下只告诉我们买家是谁,并没有说出他身后是谁在指使,这不也是钻空子么?既然如此,你只说我们俩做一场给你看看……” 他伸手敲敲墙上的画,说道:我们俩就做一场给你看了——有画的不像的地方,还请阁下多多指教。” 温客行好像唯恐蝎子看不懂,热情地解说道:实在太对不住了,我家这位手艺不大好,来来,你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给你说,上面那个小人呢,就是我……” 周子舒斜着眼扫了他一眼,凉凉地打断他道:解释就是掩饰,你何必呢?” 蝎子的拳头握紧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四面竟凭空冒出了七八只黑衣的毒蝎子来,温客行和周子舒却并不显得多惊诧,温客行还笑道:在下这点风流韵事,竟然还会被诸位围观,实在是惭愧啊。” 毒蝎子们不准备多废话,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训练有素地集体像两人扑上来,周子舒抬手一拍,便将眼前的小桌拍翻,借机飞快地向后退去,此时已是将近子夜了,他胸口开始隐隐生出一点闷痛,于是并不逞qiáng,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对温客行道:jiāo给你了。” 然后虚晃一招躲过一个毒蝎,飞身跳窗跑了。 温客行苦笑连连,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事,见周子舒已经跑得没影了,登时手下不再留情面,一掌拍出去,他眼前的一个蝎子竟然像是被他这一掌吸gānjīng血了,电光石火间,脸上露出来的部分的皮肤竟然飞快地萎缩灰败下去,眼睛瞪出了眼眶,像是变成一具gān尸一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