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瞎子在完全未知的环境中敢不敢跑?敢跑多远? 林慕孜闷着头往前走,呲着牙揉了揉自己磕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膝盖,郁闷地想要骂人。 真是杀了那个变态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摸索着,手掌中是粗糙带着湿意的树干。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单单一棵树几年中是积攒不了这种程度的。 她回忆着自己一路上碰到的树木和脚下的路,大致推测出自己是在一个森林中,至于森林多大,她完全没有头绪。 她凭借着树干的潮湿干燥程度来判断方向,又根据自己感觉的温度来判断时间,如果她推断的没有错,现在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 滴水未进,更别说食物了。 她嗤了一声,倚着树干坐到了地上,手向下扒拉,拨开了厚厚的树叶,摸到了潮湿黏腻的土壤。 林慕孜伸手拈起一小撮土壤,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然后随手将土壤扔了出去。 她走进了森林,一个瞎子凶多吉少。而且她不吃不喝最多再三天,就可以去见自己的同事了。 但是——林慕孜觉得作为一个小时候能从野狗群里活下来,从军后在沙漠里待了三个月还走出来,被埋在冰层里挣扎了一百年还活蹦乱跳的女人,死在森林里就太憋屈了。 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会,然后站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滴答,滴答。 她伸手一摸,冰冷的液体带着凉丝丝的意味。 “下雨了……”林慕孜一时之间竟有种哭笑不得地感觉。 雨水越来越大,她走得很急,这里是森林,随随便便找棵树那都是准备被劈死的节奏。 这种时候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找个空地——淋着雨过去,山洞什么的就算是好眼睛也难找到,更别说她这个瞎子了。 轰隆隆的雷声像是在耳朵边响起,林慕孜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却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甩了甩头发,压下心底的疑惑,继续向前走去。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的雨水借着风力飘着,林慕孜脱下外套,使劲拧了拧了,水哗啦啦地落到地上,聚起了一个小水洼。 她蹲得腿有些发麻,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将外套甩了甩,然后又披在了身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必须吃东西,否则淋雨之后的高烧她扛不过去。 林慕孜有些烦躁地将头发全部捋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厚重的军靴上沾着泥泞, 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浑身的肌肉带着酸痛,她活动了活动肩膀,脚下用力一蹬,爬上了树。 因为看不见,她不得不加倍小心,在捏住了一条不知道是什么的蛇之后,她放弃了吃蛇肉的想法。 没有火生吃是可以,但是她怕会有不明的细菌和寄生虫,倒是后她本来就很危险的免疫系统不一定能应付过来。 放弃了到嘴的蛇肉,她又在树上摸索了一会,摸到了沙龙块,脸色不由自主黑了几分。 她干脆找了根粗的枝倚着,抛着手里的沙龙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吃,还是不吃,这根本就没法选。 沙龙块咬进嘴里,清爽而香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但是林慕孜却差点吐出来,抑制不住的恶心简直要将她整个人包围。 她死死地皱着眉,囫囵吞枣地就解决了一整个沙龙块,缓了一会她又摘了一大个马马虎虎地吃了下去。 林慕孜想她现在的脸一定是绿的。 恶心的。 那个时候她入伍一年半,刚认识弗雷德,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惊动了军部的长官 。 那天很热,她抱着两个沙龙块,正啃地津津有味,就看到远处来了一个红毛。 军队混合编制,但还是男女分编,女兵的训练力度要小不少,她当时心高气傲,让林崇动了动关系,编进了男兵中。 那时候军队里都是些半大的毛头小伙,她个子不矮,皮肤也不白,五官偏中性,带着锋利感,最关键——她那时候是平胸,而且她干起架来比那些男兵还要狠,自然没有人敢来招惹她。 但是远处那个红毛……她低头默默地啃了一大口沙龙块,再抬起头来脸上就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怎么笑看起来更欠揍,那么挑衅的笑容在军队里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找打。 弗雷德那时候也是个心气高性子傲的,两个人说了不到两句话就打了起来。 实打实的招数,林慕孜一点也没有留手,弗雷德自然也下了狠劲,两个人打得火·热,根本就没注意远处来视察的首长一行人。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时候教官远远地看到她和弗雷德打架,差点没当场蹦起来,那位教官当初费了老大劲才没把他们编到一个队里,以免这两位爷把军营给掀了,结果安分了不到两年,两个人还是碰上了。 当时她打得眼睛都红了,双腿别住弗雷德的脖子,一下子坐起来抄手就给了弗雷德一拳头。 弗雷德被她这一拳头打得懵圈了,使劲眨巴着涣散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她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十分“慈祥”的声音。 “吆,这位小兄弟好力道!” “滚蛋!”她当时一歪头吐了口血水,另一只拳头正要补上去,就被教官一脚踢了起来。 “元帅,手下的兵不懂事,您见笑了。”教官脸色有些发白的赔着笑,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被打蒙圈的弗雷德。 “爸?”红毛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笑意吟吟看着自己的中年男子。 林慕孜当时也很懵逼。 这个欠揍的红毛好像有个不得了的爹。 他爹的段位好像比老正经高了那么一大截。 她好像把元帅大人的儿子给揍了,还顺便骂了元帅一句滚蛋……林慕孜眨眨眼,看着鼻青脸肿的弗雷德,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她好像又闯祸了。 教官一脸痛不欲生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袋,她眨眨眼,咧嘴一笑,结果又被踹了一脚。 元帅大人施密特笑着看自己的小儿子,幸灾乐祸地嘲讽了一番。 弗雷德的脸上五颜六色,愤愤地瞪着林慕孜。 她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 施密特元帅也是心胸豁达,只是说小孩子打着玩。 林慕孜绷着脸没敢笑,小孩子打着玩然后让元帅大人的爱子进医院躺了半个月。 然后两个人就被关了禁闭。 两个人好死不死关到了邻间,林慕孜本身就不是个能消停的主,两个人只能隔着堵墙斗嘴过干瘾,天晓得他们多想踹烂对方的脑袋。 关了小半月,还有几天就能出去的时候,她又嘴欠来了句“有本事你现在出去啊”,弗雷德气得大骂“你他妈有本事现在出去!”。 林慕孜笑得吊儿郎当,说我他妈还真就能现在出去,但是她又长了个心眼,撺掇着弗雷德跟着她一起,她当时想的是弗雷德是元帅他儿,再不济元帅总不能毙了自己儿子吧。 然后她随便一倒腾,就破解了门的密码,顺带着把弗雷德给拎了出来,但是万万没想到她眼睛尖了那么一下,看到了新玩意,一破解开,两个人就掉进了一艘星际运输舰。 她手贱,三倒腾两倒腾不小心启动了运输舰,那运输舰就那么直挺挺地开 了出去,直接出了人造大气层,冲进了宇宙之中。 她和弗雷德都是新兵,年纪又小,什么都敢做,胆子大到无法无天,弗雷德当即兴奋地将地面通讯器一砸,大呼过瘾。 少年人的仇恨来得快去地也快,两个人奇异地生出了革命战友般的情怀,相视一笑,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但是很快两个人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一艘备用星际运输舰,所以一般只有三分之一的油,用到的时候才会加满,油很快就用完了,两个人都是菜鸟,根本就不懂地如何驾驶战舰,饶是林慕孜这脑袋很聪明,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只能在自主导航关闭之后勉勉强强不撞上陨石和行星。 通讯器被他们自己毁坏,根本联系不上本部,没有了油,也没有了能源,两个人在运输舰上只能干巴巴地飘着等待救援。 万幸这是一艘运输舰,上面装了一些储备粮和沙龙块。 一开始两个人倒也悠闲,没事跑到操控台前看星星聊理想,两个人志趣相投,性格又都开朗,一聊起来就没完,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储备粮吃完之后,只剩下了半仓库的沙龙块。 当时她是这么安慰红毛的,“红毛你看,全是沙龙块,咱们有口福啦!这可是联盟最昂贵的水果!” “哈哈哈哈!”回应她的是弗雷德爽朗的笑声。 弗雷德深邃俊朗的五官在一大片沙龙块当做的背景下格外可爱。 即使以后她一想起这段日子唯一的感觉是恶心到吐。 两个人在宇宙中漂流了整整五个月,吃了半仓库的沙龙块,以至于嘴角都燎起了无数泡,一碰一说话就疼得要命。 “本部那群蠢货!再不找到我们就只能看到两具沙龙块拼起来的尸体了!”弗雷德恨恨地咬了一大口沙龙块,皱起了眉毛,“老子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吃沙龙块了!” “唔,我也是!”她皱着脸吞下一口沙龙块,满嘴的泡疼地她呲牙咧嘴,以前清爽甘甜的味道此刻只能让她想吐,但是为了活命还是不得不逼着自己吞下去。 那五个月他们由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豪气冲天再到失望沮丧,最后甚至隐隐有些绝望。 如果真的没有人找到他们,那就真的玩完了。 “红毛,抱歉。”她和弗雷德背靠着背,听着彼此渐渐有些微弱的心跳声,“是我拖你下水。” “放屁!”弗雷德转过头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暴龙,我们都得活着!惊瞎那个弱鸡教官和本部那群人的眼!” “啊!哈哈本部双煞嘛……”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抬起拳头放到了弗雷德的拳头上,“咱们得活着!” 大概真的是命不该绝,他们被一群星际海盗碰上,那群海盗以为捞到了大鱼,急吼吼地跳上运输舰,结果只看到了半死不活的两个毛头小子,还有几个沙龙块。 至于后来她和红毛与那群海盗斗智斗勇然后成功跨越了四个星系回到恒天星的事情,却又是另一段难忘而神奇的故事了。 只是从那以后,两个人都再也不肯碰沙龙块了。 看到就恶心是真的。 红毛那家伙一看到沙龙块脸都会变白。 林慕孜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她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木着脸咽了下去。 红毛说的对,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 身上一阵阵地发冷,林慕孜缩了缩身子,眼皮沉得快要抬不起来,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混沌中并没有发现树下有人。 那人很高,穿着黑色的风衣,五官深邃,那双锐利的浅灰色眸子正冷冷地盯着树上缩成一团的女人。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