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就是一段静谧。多得这沙沙雨声,这段静谧很舒适,至少季绍庭的社jiāo本能没有驱使他找些话来打破沉默。 他们等在商业街的一角。不算宽敞的街道里有路人张开了伞,没有伞的则匆匆寻觅避雨处。铅灰色的天雾沉沉地压下来,被雨沾湿后的柏油路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檐角投下一处yīn影将他们藏匿其间。季绍庭偷偷抬头看了眼黎琛,发现他正闭着眼,密而长的睫毛合拢一起,而嘴角有着浅淡的笑意。 季绍庭的心尖蓦然一阵苏麻,随之又无端有些惧怕与期待,他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原来五味杂陈是这样一回事。 他们在同一件风衣之下互相汲取热度,这件事单从字面来看就已温柔至极。 黎琛很少对他温柔,而一旦他放软姿态,季绍庭此前努力筑起的心防就会开裂起隙。 就好像从伦敦回来以后,无论他多委屈,一见着黎琛桌面那张婚照,心也照样融成一片。 黎琛说得对,他本来就是个容易共情、容易被感动的生物,何况是在这白昼与夜晚两相jiāo接的暗色里。在暗色之中万物隐匿又遁形,太轻易就有莫名其妙的情愫滋生出来,所以酒吧的光影才格外昏沉暧昧,以促成男男女女。 季绍庭一再叮嘱自己冷静冷静,不能让一切皆全前功尽弃。只要对黎琛没有期望,他就不会再被伤害。 可偏偏在这时黎琛低柔地喊了声:“庭庭。” 季绍庭面子里子都讨喜,谁见了都愿与他热络,不一会儿就庭庭庭庭地喊上。是故他自小到大听过无数声庭庭了,可只有来自黎琛的呼唤最特别,一字一字都有独属于他的固执,固执到偏执。 季绍庭当然怕,可一边怕一边却又无法抗拒。他回答他:“我在。” 他感觉黎琛收紧了搂在他腰间的手臂。 又来了,季绍庭想,这种qiáng烈到粗bào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你其实知道我心意的,”黎琛附在他耳边,用急需证明的渴求语气问,“对吗?” 等同告白。 也对,这气氛天时地利人和,黎琛不会放过的。季绍庭很想转移话题,但他已经吃过一次教训,知道转移话题只会叫黎琛变得更加咄咄bī人,毕竟黎琛从来都不考虑他的感受,更不会给他时间捋顺胸膛里那纷乱的心路。 季绍庭难以自持地叹了口气,而黎琛紧张得连一声叹息都容不下:“你为什么要叹气?” “只是在想事。”季绍庭觉得这情况越来越难处理了。 “想什么?”黎琛不住追问,“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黎太太的,只有你,庭庭,我只要你。” 所以黎琛以为做黎太太是至高无上的光荣对吗?可他季绍庭根本就不想要啊。 这雨一时半刻没有要消歇的意思,季绍庭无路可逃。黎琛又命令他看他,他只得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这人连眼睛都在bī迫他给答案,眉宇间有几分戾气。 季绍庭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如果自己坦诚说出上面那句真心话,黎琛真的会当场发疯。 “你为什么不出声?” 因为不愿意回应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爱情啊。 “庭庭,你明白的,对吗?” 简直是要把他bī进绝路。 “庭庭,说话,”黎琛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因为季绍庭的沉默,因为心虚与害怕,他变得格外具有攻击性,连语气都重了,“我叫你说话!” “我明白!” 季绍庭终于忍无可忍:“可是你非得要性吗!” 他胸膛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最清晰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他觉得黎琛旺盛的性欲很恶心。 季绍庭一向清心寡欲,但他也理解黎琛的需求,要纾解是无可厚非的,可他为什么不能用些寻常的方法。 黎琛静了有半分钟才再开口:“你果然介意英国那一晚。” 不止英国那一晚,季绍庭心说,还有之后你意图出轨而未遂的那一晚。 “非得要性吗?”黎琛将季绍庭的质问缓慢地重复一遍,季绍庭听着就已经后悔将心底话说出口了。他跟黎琛根本沟通不来,说真话又有什么用:“没事了阿琛,忘了我说什么——” “你既然明白我的心意,”黎琛将季绍庭的话拦在了半截,“那么也就该清楚,我想和你做那些事才是正常的。” 季绍庭没办法不生厌:又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黎琛继续着他不容怀疑的发言:“我想上你,是因为你很有吸引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我对你毫无欲望你才该担心。” 看,他早就说过了,他跟黎琛根本沟通不来,又为什么要对着他讲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