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侧一臂距离处,有人正在用早餐。餐盒被搁置在小桌,内有煎饺,佐以袋装陈醋。 等重新落座,贴着车窗,空气似乎gān净了些,唐青亦大脑中抽痛的眩晕感褪了不少。 这样的差异—— 唐青亦乍然意识到什么,她瞧向棠糖。 后者一无所觉地垂了眼睫,纤细的手指从背包里拿出两颗橘子以及一包纸巾。 白嫩的指尖一点点剥开橙huáng的橘皮,清新的、沁着水汽的甜,迸溅开,在空气里满溢着。 棠糖将剥好的橘瓣放在纸巾,递到唐青亦面前。 “唐青亦……”女孩缓声道,“吃点橘子,会好受一点。” 唐青亦摊开掌心,棠糖小心翼翼将纸巾放于其上。 很薄的果衣,轻轻咬开,齿间俱是清甜的汁水。 见唐青亦吃了,女孩眼睛弯起来。 这么……笨拙又纯稚的手段。 为什么要隐晦成这样。 折纸也好,座位也好,把喜欢藏得密不透风……总是这样,像是演着独角戏。 悄悄地对她好。 悄悄的。 “你不吃吗?”唐青亦问。 女孩便似骤然缓了神,急忙忙也塞了一瓣入唇。洁白的齿抵在近乎透明的果肉,嫩红的唇瓣自然染了亮泽。 可口。 舌尖萦绕着细润的甘美。 唐青亦敛了眸,眼睫垂落,遮去细微翻腾的情绪。 . 高铁终站位于一座秀致古朴的南方小镇。 白墙黛瓦,青石板铺就小径,石砌桥墩被温软的绿波润透,生出细腻cháo湿的青苔。乌篷船上,穿着汗衫的摇橹人,正在驯养鸬鹚。 棠糖与唐青亦拉着行李箱,站在桥堤看了会鸬鹚伸长了细细的脖颈入水。 随后一人手里捏了一支灿金色的糖画去寻长途汽车站。 大约是近两个小时的颠簸,视野由jīng细雅致的水墨人家,逐步过渡为绿意覆盖、较为散乱的乡下。 “奶奶——” “我和唐青亦快到了……嗯好……我们会看路的。” 棠糖的尾音又甜又软,浸在水乡温煦的风里,说得快了,便好似在柔声哼着歌。 她挂了电话,转身看向唐青亦,眼睛明亮而温柔,神情却有几分羞赧。 “唐青亦,很快就到了……奶奶说,她烙了红豆饼,味道很甜,可以给我们当饭前点心吃。” 唐青亦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抬手将女孩的额发轻轻理了理。 棠糖阖了眼,待温热的触感稍离又睁开,脸上绽开笑。 唐青亦颇为抗拒与外人进行不必要的社jiāo,但—— 但或许是棠糖笑得太过好看了。 她喜欢棠糖这样笑。 一路上,她骨子里隐隐躁动的不耐,令她不适的焦灼,随之慢慢平息。 至于残余的、微末的抵触,在见到老太太本人时,也散了个gāngān净净。 棠奶奶一头花白短发,个子不高,站在一户门口,瞧见棠糖二人,便笑得眼睛眯起来。 和蔼、慈祥,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水一样的温婉。 “奶奶……我好想你。” 棠奶奶和女孩拥抱,她拍着女孩的背,眼角微微湿润,“奶奶也想你。” “这个小姑娘,是唐青亦吗?”她看向唐青亦。 棠奶奶努力说着普通话,口音可爱,“欢迎来到我们家。” . 棠糖家不大,是几间平房,和一个小小的院落,院中用纱网围了两三畦菜地,huáng瓜秧爬在竹架,探出微蜷的丝。 棠奶奶带两人去里屋安置。 “这是棠糖的房间,chuáng小了点,但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应该可以睡下。还有凉席,那是前两天太阳好的时候,洗了晒好的。” 之后,棠奶奶便笑呵呵地离开,留下两人。 房间二十平米左右,收拾得gān净整洁,书桌上摆着半瓶墨水,和一本写了过半的字帖。 四壁没有贴墙纸,其中一面墙更是出乎意料地粘贴了红色奖状,一张叠一张,每张都写了棠糖的名字。 满满当当的荣誉证明,新旧不一,尺寸不同,仿似时光也jiāo叠着。 直观而无声,将女孩的旧岁尽数摊开在唐青亦面前。 “镇上的学校,每次月考都会给前三名发奖状。” 唐青亦的凝神专注似乎让棠糖觉得有些羞愧。 她小声解释,“你知道的……乡下的孩子,有一些上完初中家里就不让继续,所以一开始就不会认真学。” 唐青亦捕捉到女孩的羞惭。 她将视线重新落在女孩身上。 “这和你的优秀有冲突吗?”她神色淡淡,眼中漾着不解。 棠糖的呼吸一轻。 浅褐色的眼眸迅速漫上一层水雾,眨一眨,消散一些,又很快蓄成盈盈的水光。 “唐青亦……”她的声音都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