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串儿是先端上来的,四方方的不锈钢盘子上面裹了一个塑料袋,炸好的串串码在上面,每一个都已经被抹上了足足的酱料。 沈小甜吃了一口炸jī肝,记忆深处的酱汁味道裹着绵软的jī肝立刻占据了她的口腔,微微的甜,恰到好处的辣,浓浓的咸香…… 年轻的女人低着头,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摁住了自己的鼻子。 炸串儿里自然没有放芥末。 只是那一瞬间,沈小甜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抬起头,就会有个戴着眼镜的老爷子坐在对面,很神秘地对她说: “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了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没完,我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乖了,你猜我说了啥?” 然后,自己就会抬着眼睛看他,嘴里还恋恋不舍地叼着炸串儿,含含糊糊地说: “外公你本事真大了,还能跟麻雀说话了。” “嘿嘿!”老人会对她眨眨眼睛,然后笑着说,“我对小麻雀说啊,我给你吃炸串,就堵住你的嘴啦!” 哎哟呵?说谁是小麻雀呢? 那时候那个毛头毛脑的小麻雀就会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一把抢过好几串肉,说什么都不给老人吃了。 老人也不会生气,只会在对着她嘴边的酱料指指点点说:“你还说你不是小麻雀?都长了麻点子了!” 又抽了一张纸巾,擦掉了嘴边可能有的一点酱,沈小甜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倚在了凉凉的椅背上。 她知道自己冷静下来了。 拿起炸鱿鱼,对着脸庞比划了一下,小时候她总觉得炸鱿鱼很大,比她的脸还大,现在她觉得那是自己小时候没见识,看什么都大。 也看什么,都觉得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说是没见识,可“没见识”有时候就意味着被保护得很好。 就在这个时候,小乔姐端着麻辣烫从后厨房里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 “辣椒醋都自己放,还想吃什么跟姐姐说,今天呀,陆辛那家伙请客,咱们不用跟他客气!” 原来那个“大好人”叫陆辛啊,沈小甜点点头,对着容颜姣好的女老板笑了一下: “谢谢小乔姐。” “不客气……”店里又来了其他的客人,可能是cháo乎乎的天气里人们总想吃点儿能出汗的东西,沈小甜嗦了麻辣烫里第一口红薯粉再抬起头,饭馆里已经多了两桌客人。 一桌两个人都点了麻辣烫,另一桌两个人坐着,另有一个人开了冰箱门在挑炸串,隔几秒就要征求一下同伴的意见。 “jī心要不要?” “今天没有大红肠啊!” 热闹起来的空气包围着沈小甜,和麻辣烫特有的热乎劲儿一起。 往嘴里塞一口海带,让口腔暂时摆脱了骨汤和炸物共建出的满足感,沈小甜又喝了一口汤。 小乔姐的麻辣烫就是有这个好处,因为汤底的味道调的开胃,就算是再不喜欢吃菜的孩子,在吃的时候都免不了吃上两口。 以前沈小甜的外公还真诚建议过小乔姐,说她可以再卖那种一整碗的骨汤涮青菜,专门对付不爱吃菜的孩子,把那时候才刚从南方回来的小乔姐都逗笑了。 “你们吃着菜好吃,那是因为一大碗里只有这几口,全是菜的话有几个人愿意吃哦?谁都知道烧jī好吃,谁愿意一顿只吃烧jī?凡事得搭配着来,跟男人配女人一个道理呀。” 那年的小乔姐喜欢上了一个跑运输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喜欢她,只要不跑车就来店里陪着她烫菜炸串儿。 沈小甜人生里第一次领略到女人怎才会变成一朵散发着芬芳的花——在她喜欢的人面前。 哦对了,有这般“感悟”沈小甜才十岁,学校门口新开的借书店是她常去的地方,如果不是借书店的老板去炒股结果把店都赔没了,以沈小甜那时对港台文学的热爱,她说不定后来就会成为一个文科生。 过了一年多,小乔姐和那个男人结婚了,又过了两年,沈小甜被她妈接走之前,小乔姐又和那个男人离婚了,孩子归她。 现在看,爱过又婚变过的小乔姐依然有一朵花的风姿,为了男人也好,为了孩子也好,为了自己也好,也终究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美丽着。 看着她在店里忙来忙去,沈小甜又渐渐开心起来,总之,小乔姐麻辣烫真是好东西,从前能让她多吃菜,现在能让她多开心。 驱寒的效果也是从外向里的,连心都没放过。 旁边的那桌的客人的麻辣烫很快也端上桌了,他们吃得可比沈小甜豪迈得多。 两个人láng吞虎咽地吃着,居然还能分出嘴来聊天。 “呼,小乔姐家的麻辣烫也是怪了啊,不放辣椒也能吃出一身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