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棠冷不丁问了一句:谁家孩子?姓什么叫什么?” 排长说:说起来你应该知道,就是汽车厂三区一车间孟建民他们家的,你以前都见过。” 贺少棠正歪在chuáng上,拍腿大笑:哈哈,我知道,他们家那对双胞胎。” 排长也乐:可不是么,就那年直接从娘胎里滑掉地上那娃,你那时候小,手慢又手笨,愣没捞住。” 我又没接生过孩子我懂怎么捞吗!”贺少棠嘴角一耸,正色道,成,我知道了。” 我认识那孩子。” 我去给他们找。” 贺少棠从木板炕上一骨碌翻下chuáng,裹上军大衣,戴了雷锋帽,扛上他的枪,压进子弹。这人连夜进山,夹着彻骨的寒气,饿了用凉水泡硬锅盔吃,足足找了一夜又一天…… 怕孩子倒挂着不舒服,贺少棠顺手将人提起来,头朝上拎在眼前,捏了捏脸,故作威严:小子,你大名儿叫孟小北。” 孟小北声音闷闷的,透着小男子汉的倔qiáng:哦,你是怎么知道?” 贺少棠嘲笑道:谁不知道你啊?整个汽车厂家属大院出了名儿的。” 孟小北脚还栓着,耸耸肩,那是小爷们儿爬树翻墙打架炸柿子炸出的名气。 贺少棠撩开他头发:你出生落地那天,还没送到医院就从娘胎里漏出来,脑门上磕一疤,对吧?” 孟小北一摆头躲开:别看,我丑着呢,吓哭你。” 贺少棠逗他:还怕人看?” 孟小北犟犟的:就不随便给别人看。” 贺少棠冷笑:小样儿的,你怎么不怕扒开裤子提着小鸟从你们家三楼往下撒尿啊你?!” 孟小北心想……啊? 贺少棠问:嗳我说,第二天早上你们家没发现从天上掉财了,屋里没找见钱和油票粮票吗?!” 贺少棠一耸鼻子,这会儿用力闻闻,仿佛还能闻见自己棉服上那一层骚哄哄的味道,láng崽子的一泡láng尿水! 叫叔叔。” 你叫不叫?” 不叫是吧……不叫老子弹你小jī儿。” 贺少棠作势去扒孟小北的棉裤,往手指上呵气,弹他的小软物。孟小北固呦着身子嚎叫,嚎得不远处吊的那头láng都跟他呼应着一起哀嚎。 他这才服软了,老大不乐意地哼一声:叔叔。” 贺少棠笑了,嚼一嘴老烟叶子,解开绳索。 孟小北身子失重,四仰掉进解放军叔叔怀里,对方浓重的鼻息与胸间一股暖烘烘热气,伴有烟草味儿,扑上他的脸。 贺少棠玩笑归玩笑,知道这地不能久留。他把小子裹在棉大衣里,一胳膊搂紧,提枪,迅速攀上丛林小道。 孟小北抓牢对方里面的军装,布料很厚,体温很热。他手因为受冻再骤然回暖,舒服得发痒发疼。 贺少棠薅着他,轻松跃上土坡,沿之”字形山路贴着悬崖斜着走,仿佛这条道已经走过千百遍,路途了然于胸,双眼能撕开浓夜的遮挡,清晰辨认前路,一会儿就上了山梁。 贺少棠在高处chuī个哨子,不一会儿,四处亮起荧荧几点蓝光,是军用冷光手电的信号。 他招呼手下人:孩子找着了,都回了。” 头戴羊剪绒帽身裹军大衣的小兵,从林子里钻出来,肩上扣着伪装,一个个冻得鼻头发红,嚷着,班长,找到啦,那娃找回来啦,咱赶紧回去还能睡个后半夜呢,困死牛了! 贺少棠想起个事,搁下孟小北,转身蹲下,抬起长枪,瞄向山谷。 孟小北屏气,顺着枪管往下一看,隐约仍能瞅见倒吊的那头硕大的láng,距离很远,青白色的毛在暗夜里发出漂亮的光泽。 贺少棠蹲踞式瞄了几秒钟,面容平静,睫毛一动不动,扣下扳机。 黑夜里一声脆响。 子弹到处,食指粗细的绳索崩断,白láng重重摔在地上,就地一滚,抖了抖颈上硬毛,一对眼绿幽幽盯着山梁,报以一声嗥叫。 贺少棠迅即还以更加剽悍的一声láng嗥,龇出一口白牙。 野láng通灵性,似乎听懂了,于是不再恋战,向qiáng者做出一个前腿恭踞的臣服姿态,转身消失林中无影无踪…… 走了。” 贺少棠薅起孟小北的棉袄后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