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香诸识 长生是一条狗。 一条浑身覆着银白长毛、脸却黑不溜秋的大狗。 一条像是和哪吒一样见风就长眼看着就有她大半个人高而且还有不断疯长之势的巨狗! 左钧直发愁,真心发愁啊! 去年八月,《嘲哳曲》写了一半,刘徽看后十分高兴,让她去繁楼,说要介绍鬼手画师柳三生给她认识。 结果兴冲冲进了刘徽的屋子,还没见着柳三生,一团白毛球就滚了出来,四只肉爪子抱着她的腿不放,呜呜蹭爬。 哟,好可怜巴巴的小狗崽子。 刘徽随后抱着个一模一样的黑狗崽子走了出来。 常胜回来!” 那黑脸儿的小白狗兀自抱着左钧直不放。 常胜?左钧直恍然大悟,原来是只斗犬。刘徽自诩江北第一轻薄làng子,斗jī走狗那是一把好手。这只狗儿养大上了斗狗场,那便是叫常胜大将军”。 刘爷,那只黑的叫什么?” 子龙。” 左钧直刚喝了口茶,险些喷了旁边的刘歆一身。常胜还算好了。子龙,子龙大将军,那古时的名将赵子龙赵大将军不气得在地下翻过身来才怪。 刘歆把常胜从左钧直腿上费力剥了下来,那狗儿的一双乌亮乌亮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回头对着她嗷嗷叫个不停。 左钧直顿时心就软了。她见过斗狗,其实十分残忍,轻则血肉模糊,重则一命呜呼。这狗儿似是有灵性,一见她就巴着她不放,她怎忍心让这么可怜又可爱的一只小狗儿去送死? 咬了咬牙,左钧直道:刘爷……这常胜……可不可以送给钧直?” 刘歆不可理喻地看着左钧直,刘徽目光闪了闪:这狗很贵的。” 左钧直狠心道:钧直觉得……这回的《嘲哳曲》肯定能大卖,那分成钧直就不要了。再另外附送一个小故事。” 你觉得能卖多少?” 刘爷说给我什一之数,钧直觉得卖个五百两银子应该可以。” 唔,五十两换这常胜?” 左钧直豁出去了,闭眼点点头。五十两,五十两啊!够她和爹爹活几年的了! ……成jiāo。” 左钧直欢欣鼓舞,刘歆大叫了一声爷!”刘徽白了他一眼。 左钧直抱起那狗儿,狗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痒得她咯咯直笑。 跟了我,就甭叫常胜啦,嗯,叫长生吧!” 刘徽面皮抽了抽:你准备加写个什么故事?” 左钧直一门心思全在那狗儿身上,随口道:就写个寒门女子救了只狗儿,那狗儿后来化为人形回来报恩的故事吧。” 刘歆痛心疾首:姑娘,你的口味能别那么重么?男主角能别是一只狗么?” 左钧直想了想,道:好吧,那就写天上的一个神仙受了重伤,化作狗儿流落人间,被一个凡俗女子捡了回去。神仙喜欢上了那个凡人,历尽波折终成眷属的故事吧。” 刘歆无力妥协:这个勉qiáng能忍。” 常胜,不,长生从此跟了她,让她每天跑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倒是比以前看起来健康润泽了许多。只是她常常觉得,不是她在遛长生,是长生在遛她…… 左钧直所不知道的是,她一出门,刘歆就bào跳起来:爷!这纯种罗刹犬价值千金,白毛犬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无价之宝!” 刘徽无所谓地顺着怀中子龙的毛:丫头喜欢,送就送了呗。” 刘歆无可奈何地垂下头,无限怅惘:想常胜长大了是多威风凛凛的一头斗犬,居然要屈身去给一个小丫头做看门狗……” 刘徽道:狗各有志。” 曲水,修竹,兰芷清芳。左钧直望见那片雅阁,长舒了口气。兜兜转转,几番碰壁,总算还是让她找到了翛翛的阁子。敲门无人答应,她只得在门口守着。守了会儿,天上飘起丝丝细雨来。左钧直无奈往门口靠了靠,谁知一靠向后倒去,láng狈跌进了阁子里——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左钧直懵懵懂懂爬起来四面环顾了一下,发现墙上父亲的那幅画没了。定睛再仔细瞧瞧,阁中陈设与翛翛房中大略相同,然而不似翛翛清净,鸳鸯屏侧一只熏香小鸭,浓香馥郁,似有塞外的雪莲味道。榻上丹缣白绫被,散着gān红四紧纱织的单衾,首饰盒子还在chuáng边梳妆台上开着,各色金翠饰物jīng致琳琅,也不知是那个红牌姑娘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