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念再次报上姓名，谏山立刻打开了手里的文档，看看文档，再看看李念，目光移动，反反复复，就像在确认着什么。 李念猜到她是在干嘛，任由她端详，谏山如是观望了一会，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真的是李念？” “别看了，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和以前相比变化很大，但我确实是李念没错”李念指了指她手上的文档：“对，半个月前我就是你现在看着的照片上面的样子。” 谏山默然。 是的，正如李念猜测的那样，她现在手头这份文档，是她在早上与这个男生告别之后，就立刻联系过上面，交代他们调查到的，关于“李念”这个人的相关资料。 当时她第一眼看见李念的照片，就立刻确认，这是当初那个在灵灾中不幸丧失了父母的可怜男生，她对此映像极深刻。 如果是那个李念，确实是和她见过面的，资料上也说了他是在千叶总武高就读的学生，会认出她来并不奇怪。 ……但谏山现在很难把眼前的李念和那个男生挂上钩来。 和所有知道他前后变化的人一样，看见谏山满脸不可置信，李念并不意外，他回头观察一下四周，发现很有些人在看着门口这边的情况，知道这里不好说话。 “我们换个地方说。” 提着书包，李念走过谏山身边，往走廊那边迈步。 谏山这才注意到教室里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的视线，当即会意，转身跟上他脚步。 李念确认了身边可以被听到对话的距离里没人，便开始用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解释。 “我有说过吧？说自己受了那场灵灾的影响，发生在我身上的改变，全部是因为那个。” 但谏山并不认同。 “我们当时仔细检查过所有受害者的身体状况，有很多人的身体受到四散的灵气波及……但你并不是其中之一，你们……”谏山忽的有些迟疑，咬了咬牙，甩去那一丝顾忌，才继续说道：“在灵灾发生时，你们处在距离中心区域很远的位置。” 她说的你们，是说李念一家。 灵灾爆发的中心，在于那道冲天黑气柱子所在的区域，事发的时候，李念和他父母所在的地方其实很远，他们遭受的无妄之灾，是因为冲击波造成了建筑物的坍塌，并不是受到了灵灾直接的影响。 李念没提及父母丧生的事情，平静的回答。 “我当时也是那么以为的，但似乎，其实是你们并没有检查出来问题——我在灵灾之后回到千叶的某天晚上，突然感觉到身体里像有什么炸开，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肆虐，我因为疼痛昏厥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觉醒了见鬼的才能……身体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边想边说，半真半假在编就一个似乎有点道理的故事。 “可是……” 谏山张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她所受的教育让她觉得李念的说法不符合理论，但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李念，那却是赤裸裸的事实摆在眼前，如她所见，这个男人变成这幅模样，而且还觉醒了见鬼之才。 不是受灵灾影响，黄泉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一个人的身上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李念说他在某个晚上，感觉的体内力量的爆发……听起来像是他所受灵灾的影响并没有在当时就立刻展现，而是在他身体里蛰伏起来，如果是这样，确实可能出现粗陋的检查没查出来问题的可能。 如李念所想，谏山并没很怀疑他在说谎，自觉的补全了设定，可还是想不太太通透。 “可不应该啊……难道当时还逃出来了什么东西……” 李念耳朵微动，捕捉到谏山嘀咕的细小声音，因为其中个别的词句被吸引了注意。 说啥？还逃出来了什么东西？ 李念有些在意，向身后的谏山瞥眼，却见她一副思索的表情。 她在想如果李念说的是真的，因为在当时的检查中没检查出来的缘故，他在灵灾中被灵气侵入身体，未受解决，导致在这半个月里面发生了一次爆发，把他身体改造成了这幅，呃，不太正常的模样…… “你必须要再接受一次检查。”谏山突然认真严肃的说道：“详细的。” 李念还在想谏山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她还会说起这个话题，顿时一愣，自觉身体没点毛病，干嘛要做那种没意义的事情，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检查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一切就成了定论，再没谁能质疑，便点了点头。 李念之前不愿意接受谏山的检查，现在突然改变念头答应下来，让谏山松了口气，似乎是为了安慰他，谏山继续说道。 “放心吧，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阴阳医，由他来做检查，比我要专业上许多倍，如果真的有当初没检查出来的问题，他一定能发现。” “那我就放心了。”李念淡淡回答，其实并不在意。 这时两人已经穿过了连接楼栋的天桥，来到了另一栋教学楼，这里人烟就明显变得稀少，李念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面向谏山。 “话说回来，关于我想成为退魔师的事情，怎么说。” 他问及正题，谏山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在那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你。” “你问。” “你想成为退魔师，是认真的吗？” “当然。” “那么，为什么？” “……” 这个问题，李念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为什么要成为退魔师？ 做什么事情都是理由的，要决定一个职业，更是如此。 被突然这么问起，李念一时却想不出来该如何回答。 他觉得这样有点不妙，他不应该把迟疑表现，那会显得自己很不靠谱，开始想随口扯谎，但突然发现谏山笔直看着的眼睛，清澈的视线仿佛要看到他心灵深处。 这不是能随便回答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我要成为退魔师？ 李念问自己。 最初的想法，是因为他觉得神对他身体改造，与赐予他的一切知识，都明显的是在推动他往这方向发展——这无疑是最大的理由，让他觉得自己必须成为退魔师才行。 这是笼统的想法，仿佛李念只是被冥冥中某种力量催促，不得不那么去做一样……但要深究其中他自己的意志，那也确实存在与其中最根本地方。 一言以概括，只有一句话合适。 “……我其实挺向往的。” “向往？” “啊，退魔师不就是那样吗，有着特别的力量，做着特别的事情，仿佛英雄一样？男孩子不都挺憧憬这样的存在吗？我也一样。” “……是吗。” 谏山的眼神有些失望。 向往成为英雄般的特殊的存在，这是那个男孩都会做的美梦，但也不过是美梦罢了，这不是具有现实意义的理由。 李念看出来她的失望，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听起来重量有点太轻了。 或许，扯上更高大上的理由，表现出更深沉的觉悟，听起来才更有说服力。 但是这就是他的实话。 “学姐，可不要小瞧了啊男孩子的向往啊。”李念说了真话，反而畅快，笑着说道。“对笨蛋来说，这个理由就足够了拼上性命去做了。” 谏山没明白的是，男孩子所向往的不是成为退魔师，而是成为其象征的——名为英雄的存在。 她还没弄清楚，当向往的事情成为一种切实的可能，那就不是梦想，而是理想。 比之梦想给人遥远不可触及的感觉，理想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这就足以成为支撑一个人到最后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