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珊的想法很简单，与其给他希望，不如将他的希望一刀斩断。这对肖迦来说一时可能残忍，但也是长远打算。 * ——“当你觉得白日比美梦更值得期待，且一颗心仿佛总在盼着谁时，说明你恋爱了或者开始暗恋了。” 在应笙南朋友圈看到这句话，左奕的心口好像被敲了一锤。这……好像是在说他？ 第二天清晨五点，左奕准时醒，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刷牙、洗漱搭配衣服。 红色领带配熨烫妥帖的洁白衬衣，袖子整齐卷至胳膊肘。他对着镜子看了几秒，又把一双衬衣袖子放下来，翻转手腕，仔细系上袖扣。 忙完发现离六点还有三十分钟，他倒了杯红酒往吧台一坐，仿佛如坐针毡，度秒如日。 他又打开朋友圈，看见乔珊在应笙南那条动态下点了个赞。 点赞什么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这么想？ 应该是吧，毕竟她暗恋自己。这么想着，左奕居然笑起来，从墙上的灰镜里看，笑容有点傻气，立马将其收敛，换回平常的正经严肃脸。 六点钟一到，准时起身整理衣领，在门后站着，等人摁响门铃。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叮咚——” 门铃声终于响起，半支门铃乐曲还没响完，他迅速打开门，面无表情看着门外的人。 大清早的，乔珊被左boy冷脸吓了一跳，她揉着自己胸口道：“大清早板着脸做什么？”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摁住他唇边一对嘴角，向上拉出一个弧度，“这样，面带微笑世界才美好，才找的到女朋友。” 左奕看着她。 ——媒婆都是这么跟男人搭讪的？主动触摸他的身体。嗯，不错，继续保持。 左奕心情愉悦迎她进屋，从厨房取出三只环保袋地给她，低声嘱咐说：“绿色的环保袋装荤菜，红色装素菜，这只黄色用来装海鲜。” 乔珊问他：“我们不是吃了早饭再去菜市场吗？” 左奕说：“早晨六点适合运动，八点才是最佳早餐时间，懂了吗？”他将胳膊伸过去，一本正经道：“帮我把衬衣袖子卷一下。” 乔珊吃饭从没这么讲究，只能似懂非懂点点头，低下头替他解袖扣，卷袖子。因为方向不对，她看不见袖扣，于是从男人胳膊下钻过去，换了一个位置，轻松替他解开扣子，手指灵活地捏住衣袖，仔仔细细，贴着男人扎实的手臂往上卷。 左奕低头，看着认真替他卷衣袖的女孩，不经意间，嘴角再次挂上明显的笑意。 他白天上班，晚上经常加班，工作日跟乔珊独处的时间恐怕只有早晨了。以前买菜的任务都是生活助理搞定，现在干脆挤出时间去蔬菜超市买菜，顺便捞上某人。 他预计七点半到家做饭，八点吃早餐，九点上班，也就意味着他跟乔珊有一个半小时独处时间。 左奕带着乔珊去了附近的蔬菜超市，这里每天五点开门，六点左右里面已经人来人往，多得是老头老太在某样新鲜蔬菜摊前挑选。 跟着左奕一路走到肉食区，严重睡眠不足的乔珊低着头无精打采，半眯着眼睛往前走。左奕在卖鸡胸肉的地方停下，乔珊仍低头往前走，于是毫无意外地同一个男人相撞，男人手里的钱夹落地，掉至冰柜下面。 这一撞乔珊彻底清醒，忙双膝跪地趴地去冰柜下面摸钱夹。她帮男人拾起钱夹，用手替他拍灰时看见里面有张女人照片，女人的五官很眼熟啊。她正盯着照片发愣，身后传来一道低润的声音：“小姐？” 乔珊起身，把钱夹递还给男人：“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男人笑容干净：“没关系。” 乔珊看见男人的脸，惊讶叫出声：“你是……你是简时章？” 金牌音乐制作人简时章啊！ 简时章穿着很随便，三十五岁的男人保养得当，白净的皮肤上没有一丝褶皱，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气质随和，毫无距离感，一点也不像被娱乐圈诸多大咖捧在手心的金牌音乐制作人。 “简时章？”左奕在一边挑选鸡胸肉，扭过头，眼睁睁看见乔珊撞进人家怀里，接着又看着她不拘小节趴在地上。 他走过去拽住乔珊后面的兜帽，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乔珊老讨厌被他扯兜帽，一边理背后的兜帽一边小声嘀咕，用手指狠狠戳戳他的脊背。 “左奕，你怎么会在这里？”简时章好笑地看着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女孩，问：“你女朋友？” 左奕还没开口，乔珊抢先道：“谁是他女朋友啊，你们认识啊？” 左奕指着简时章介绍说：“我师父。” 乔珊目瞪口呆：“师父？什么师父？” 简时章言简意赅：“他的二胡是我教，可惜他平时没什么时间，又不肯下功夫去练，至今还没学成。” 想起左奕杀牛的二胡音，乔珊低头尽量憋着不笑。 可是忍不住啊…… 金牌音乐制作人简时章以二胡曲出名，他为古装电视剧做的插曲，几乎都有婉转二胡的曲调。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老师，左奕二胡还拉成那样，简直是有辱师门，简时章居然没一脚把左奕给踹出师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简时章一脸好笑看着乔姑娘，左奕也扭过头看她，见她低着头抖着双肩，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满脸黑线：“你笑什么？” 乔珊仰起头，绷住脸：“没，没笑。” 左奕：“没笑？” 乔珊：“对，我没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捂着肚皮笑起来。 好不容易认识金牌音乐制作人，乔珊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扩充姻缘库的好机会。她掏出自己名片递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简时章用细长的手指夹住她名片，扫了眼，说：“哦——你就是锦阳最年轻的金牌媒婆，乔珊啊，我知道，花一斐的媒就是你给做的。” 花一斐算是圈内数一数二的一线女星，跟歌城老板结婚后，事业不仅没衰落，反而愈来愈好。爱□□业两手抓，羡煞旁人。 乔珊点头：“对，她和歌城老板的媒是我做的。那个，简先生？您看，您也不小了？如今社会找个媳妇儿不容易，尤其是你这种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气还有钱的男人，想找个靠谱的女人更不容易。你看，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姻缘库？不收你任何手续费！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会帮你留意适合你的对象，保证知根知底，跟你门当户对，不会图你的钱和名气，你觉得怎么样？” 简时章看了眼左奕，目光又落回她身上，笑道：“有点意思，怎么入？” 乔珊：“很简单，把你的所有资料发给我，越详细越好，当然了你以前的经历也可以简单说一下。” 简时章踌躇不定，乔珊拍着胸脯打保票，“简先生你放心！我们有我们的职业道德，不会泄露客户的任何机密资料，等你找到了良人，你的资料我们会立马销毁。您看，”她头也不回，用手背拍拍左奕胸脯，“左先生都愿意当我的客户，你还犹豫什么？” 简时章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好，我这条光棍，是该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了。” ——忘记那个女人，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从痛苦地梦里彻底脱离。 他说：“那就，拜托你了，乔小姐。如果你能帮我脱单，我的酬金一定不会少于花一斐。” 乔珊点头，嘱咐他：“你有空就把资料发到我的邮箱，我建档入库后，就会帮你寻找合适的对象。” 简时章微笑：“好，没问题。” 等简时章离开，左奕用手指戳戳她的肩，“我什么时候做了你的客户？你居然拿我当幌子？” 乔珊拍着他的肩膀道：“哎呀，我请你当代言人嘛，大不了简时章这单做成了，我给你提成呗。” 左奕问她：“提多少？” 乔珊伸出一根指头。 左奕：“10%？” 她摇头：“一千。” 左奕看了她一眼，“呵，够抠门的呀。” 乔珊感慨：“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嘛，最近做了两单都失败，再不开单我可就要饿死了。” 说话间到了蔬菜区，左奕仔细挑选红椒，挑了十几分钟才从一堆红椒里选出一只。乔珊看得着急，问他：“你要挑选多少只红椒？” “不多，十个就好。” “……” 从超市出来乔珊抱着一把大葱和芹菜，左奕提最有重量的肉和海鲜。两种蔬菜都是修长体型，乔珊抱在怀里，芹菜和大葱尾部不断扫着她的脸。 偏偏左奕提着两袋东西走得快，她在后面追，她的视线被繁茂的蔬菜尾部挡住，好几次差点踩空阶梯。左奕停下来等她，她一个急刹车一脑袋撞在他脊背上。 矮子的悲哀……老往人家身上撞是咋回事！ 左奕低头看着她：“你的眼睛是白长了还是长白了？看路不会吗？还是有特别癖好，喜欢往男人身上撞？” 明显还在为她撞简时章的事情生莫名气。 乔珊莫名其妙看着他，“你这大清早的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我爱撞谁撞谁，你管得着吗？” 左奕闭上嘴。 所以他这是干嘛？他吃醋要吃得这么明显吗？ 真是有点生气…… 因为某人心情不太好，乔珊的早餐只有两个煮鸡蛋一杯牛奶圣女果若干。不过有得吃总比啃含有丰富添加剂的面包好…… 她把蛋白吃掉，剩下蛋黄留给嘟嘟。乔珊把圣女果和蛋黄捏碎拌进狗粮，大家伙饿极，将就着把混合型食物吃了个干净。 上午十点钟左右，乔珊收到简时章的邮件，资料里有他的基本信息，还有以前的经历。 简时章三年前出道，歌星王飞□□了他那首《简章》，那首歌乔珊也很喜欢。背景音乐很纯粹，现代钢琴和古典二胡完美结合，歌词简短美丽，朗朗上口。 但他以前的事情，却没人知道。 看过资料，乔珊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形容。据他自己说，他原名是简时，出生农村一个戏剧皮影世家，随着新世纪发展，皮影戏逐渐没落。简时章从小学习拉二胡唱皮影戏，但他并不喜欢剪皮影，而是喜欢用皮影戏的腔调，用二胡伴奏，唱一些父亲觉得不伦不类的歌儿。 简时章14岁的时候唯一的父亲去世，然而他制作皮影的手艺还不够传承简家皮影文化。 为了养活自己，他15岁去工地搬砖，成为一名建筑工人。后来因为机缘，认识了左奕，在左奕帮助下受名师指点，第一首歌曲就被推荐给歌星王飞。 王飞凭借这首歌红透大江南北，简时章也成为娱乐圈歌星争先抢夺的金牌音乐制作人。 乔珊感慨，怪不得简时章愿意把自己的过去写出来给她看，原来他跟左奕交情匪浅。这次她真的是沾了左奕的光。 从建筑工人到金牌音乐制作人，其中艰辛真的很难想象。乔珊想起他钱夹的女人照片，心想他单身至今，放不下过去可能是其中原因之一。 她觉得简时章还有什么事瞒着她，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男人，不可能写出那么多动人的爱情歌曲。 其实乔珊最喜欢的还是简时章那首《皮影戏》。简短的歌词朗朗上口，清楚地绘出皮影制作过程，一段流行唱腔，中间□□处配以戏腔，很有中国文文化底蕴。 歌曲讲述以兽皮或纸板做人物剪影，在二胡锣鼓声的伴奏下，用白色帘幕讲述人间戏剧。挺有味道的一首歌，应该是纪念他的父亲，纪念简家的传承。 他没能将简家皮影用手艺传承，于是，就用这首歌代替。 * 快到晚上的时候，左奕发微信问乔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替应家新开的中餐店试菜。 白吃白喝乔珊当然是求之不得，迅速将简时章的资料存档，往嘟嘟狗碗里倒满狗粮，摸摸它的狗头，拎着跑迅速出门。 她火急缭绕打车到应食轩，这个招牌是全国最大的高档连锁餐饮店，对菜品分外讲究，应笙南曾经接受采访说，应食轩的菜品可以跟皇家菜品媲美精致，美味可以超越皇家菜。 乔珊在应食轩消费过一次，掉的血缓了半年才缓过来。现在有机会白吃，她怎么可能错过？虽然应笙南这单没做成，但因祸得福跟他成了好友，托他的福，才有机会来试吃应食轩的菜品。 她到的太早，左奕还没到，就随意在二楼逛了逛，观赏了一下这里的奢华装修。 纯中式风格，雕梁画栋，楠木雕花窗格，走廊里摆放着青瓷花瓶，墙上挂着当代画家的名画。 二楼逛完乔珊准备下楼，前面包间忽然冲出一个女人，跌跌撞撞扶住墙，紧接着又冲出一个握着五粮液的男人。 男人抓住女人，言语轻佻：“装什么清高？陪一晚我就签了这个合同！” 女人脸涨得通红，甩手将男人打开，踉跄朝电梯走，“老娘不干了！这合同老娘不签了！五十万的合同让老娘□□？你咋不上天呢？要脸不要？” 乔珊看清女人的脸，居然是童小梨。 男人哼一声：“嫌弃价钱低？除了合同，再加十万？”说着拽住童小梨，把她往包间拖。男人力气大，女孩醉酒身体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仍由他将自己往里拖。 乔珊过去拉住童小梨，看着醉醺醺的男人，怒道：“你谁啊？” 男人看着乔珊：“你谁啊？” 乔珊：“我是她姐，你说我谁啊？占我妹便宜，你找削呢？” 男人：“臭八婆，”男人一脚把童小梨踹开，抄起手里的五粮液朝乔珊扔砸过去，乔珊下意识抱住头，等了一会不见痛感，头顶的光被一道阴影挡住。“砰”地一声，酒瓶落地，男人的手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她抬起头，看见左奕那张满是煞气的脸，估计再等片刻，这人煞气就要爆体而出了。 左奕用力将男人推出去，扭过头问童小梨：“怎么回事？” 童小梨扶着墙站稳身子，“总经理！这人不要脸！威胁我！说签合同必须陪他睡觉。妈的，签个五十万合同还潜规则！他咋不上天呢！傻逼男人！” 左奕冷冷看着男人：“林总，是真的吗？” 被称为林总的男人发怒，“左总，你别跟我这儿装清高，派个女人来不都心知肚明么？” “哦。”左奕朝着他走近，“我们公司的女性，从来只靠实力，不博*。如果你想吃我员工的豆腐，抱歉。你没有诚心合作，我们也不再浪费时间。” 男人酒意上头，朝着童小梨啐了两口唾沫，“臭女人，装什么清高！以后别人我看见你！” 左奕蹙眉，一脚踹过去，将男人踹出两米远。 他走过去，“嘴里带炮我可以忍，都是女人生，何必满嘴火炮侮辱女性？滚。” 左奕回身看着两个姑娘，吩咐乔珊：“扶着她去下面休息厅。” 乔珊还傻愣愣没回过神。 刚才……左奕太tm帅了！那一脚看着好过瘾！！ 到了休息厅，童小梨依靠在乔珊怀里，左奕替她倒了杯水。她抱着水杯一脸感激地看着左奕，“谢谢你啊总经理，抱歉，这个合同没签下来。” 左奕问她：“这个单子不是刘主管负责么？” 童小梨解释说：“主管的儿子今天晚上发高烧，她在医院呢，我就代替她来了。” 左奕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叹息一声说：“你们女孩子出来做份事也是不容易。” 童小梨点头：“嗯，谢谢总经理谅解。” 左奕让餐厅经理送童小梨回家。目送人离开，乔珊才盯着他感慨：“左小气，哦，不，从今天开始，我要叫你左大气！你刚才那一脚真的太酷了！帅，非常的帅。” 左奕看她一眼：“你也是，没本事逞什么能？不会找餐厅工作人员帮忙吗？这里有保安用得着你出手吗？你要是真爱出风头，走，去阳台站个三天三夜，保证全城人都能认识你乔珊。” “你就别教训我了，怎么跟我娘似的。” 左奕恨铁不成钢地看她，顺便看了眼她的臀部。 ——怎么就那么想揍上去？ 这个时候乔珊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肖迦。 她盯着手机久久不接，手足无措抬头问左奕：“怎么办怎么办，又是肖迦，我该怎么拒绝他？” 左奕淡淡看着她：“接，开免提。” 乔珊鬼使神差就接了，弱弱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不是肖迦的声音，而是一个年轻女人。 “喂，是乔小姐吗？” “嗯，是，请问你是？” “哦，我叫郭菲，是雯雯的妈妈。”她说，“我下午刚回来，和教授聊了会天，我想给雯雯找个爸爸，他跟我介绍了你。” “郭菲？”乔珊回忆，雯雯的母亲好像是叫这个。 郭菲：“我已经把我的要求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你了，你看一下，如果有合适的男人，就尽快介绍给我吧，酬金不会少给你。” “嗯，好。” 乔珊挂断电话，打开信息念出声：“三十五岁左右，性格好，喜欢音乐，最好会拉二胡，不介意我带着雯雯，离过婚的最好。” 左奕：“除了离过婚这条，前面这些条件倒让我想到一个人。” “是吧？我也想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口。 “简时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