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哭完了,眼泪一擦gān,他又是那个脾气好,讲礼貌,会感恩的周子璋。那个周子璋该回去给亲戚拜年还得回去,该摆笑脸还得摆,该去gān活养活自己还得gān活。那个周子璋知道,人活着就这么回事,没人心疼你,你就必须心疼自己,可你又不能太心疼自己,因为那种情绪一放纵,整个人就只会毫无意义地自怨自艾。要活着,对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就真不能想,一想,那心底的凄凉该把你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毁掉殆尽。 他要活下去,要好好地活着,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挣扎求生,那么他就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撒娇发痴,伤chūn悲秋,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稍微受点刺激就觉得自己特历尽沧桑,觉得全世界都对不住你。他比很多同龄人早熟和通透,没办法,生活bī着他认识到,你受的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你想去跟生活做斗争,可你根本连激怒生活的资格都没有。 霍斯予这件事也是一样,屈rǔ在那,痛苦在那,可底线也在那,你要继续你的学业,你不能放弃心底追求了许久的光荣与梦想,那么,有些代价就必须付出,必须在底线和屈rǔ之间独辟蹊径,必须等待和忍耐。 等待和忍耐,唯有这样,才有希望。不然,人很容易迷失本性,不是被这些奢华所滋生的奴性所侵蚀,就是被那些痛苦bī迫到发疯拼命,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身家脸面前程。 这两样,都是周子璋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凭借生存的本能,咬着牙,bī着自己穿着这身不知所谓,拼不出全名的世界名牌,外表看起来光鲜无比,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光鲜过,可周子璋却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上演一场滑稽戏,他脸上挂着微笑,内心一片荒芜。 他甚至能听见寒风呼啸而过,穿过内心那么荒漠的声音。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怀念起那件六十三块的夹克,那时候,他将那件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对着父母曾经住过的故居哭泣之时,想的是,自己终于也能赚钱给自己买衣裳了,自己的日子,一定会过好。 那时候他还不满十八岁,远比现在无助,不一样捱过来了?那么现在也可以。 一定可以。 霍先生您看,这位先生看起来,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了?”店里的小姐亲切而恭谦地像一旁的霍斯予邀功。 霍斯予微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慢腾腾走到周子璋身边,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眼里燃烧着两簇火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站在周子璋身旁,静静凝望凝望穿衣镜内难得相处安详的两人,脸上的表情不仅是满意,还有赞赏,惊艳,物有所值的欣慰以及势在必得的占有。 不错,想不到收拾整齐了是这幅模样,”霍斯予喃喃地说,忽而一笑,贴近周子璋的耳廓低声说:但我最想做的,却是亲手将它们剥下来。” 周子璋浑身一僵,霍斯予哈哈大笑,转身对那位小姐说:就这几件穿走了。” 周子璋垂着头,于静默中握紧双拳,又慢慢放松,听见霍斯予心情愉悦地付了款,又走了过来搭了他的肩膀要走,周子璋轻轻挣开他,低声说:我穿来的衣服还没拿。” 是,”那店员小姐笑着递上一个纸袋,里面装了他刚刚换下了的衣服。 还要来gān吗?”霍斯予不耐烦地挥手:扔了。” 周子璋抢先一步,将那纸袋接了过来,仍旧用平板无波的声音说:我的东西,我处理就好。” 霍斯予皱起眉头,他从未被人当着外人的面公然违抗过,不禁有些恼火,低声下令说:扔了!这种地摊货,你往后都不准穿!” 周子璋抬起头,直直看着他,淡淡地问:如果我不听,你是不是要当众给我一巴掌?” 霍斯予冷冷瞥了那位小姐一眼,那女孩也是见过世面的,忙避到另一边去,只当没看见。霍斯予压着怒火,钳住他的手腕问:怎么回事你?又要找不痛快了?” 周子璋置若罔闻,拉开那个纸袋,将被那女孩胡乱塞进去的衣服拉出来仔细叠好,又放了回去,像给自己说的那样,轻声说:这件长袖体恤是专卖店换季打折的,好像是四十块,外套是我从地摊上买的,五十块,牛仔裤更便宜了,我来的小城里很多这种店,价格大概三十块,加起来,总共一百二十块。霍少爷,一百二十块对你来说,可以gān嘛?” 霍斯予一愣,他极少带现金出门,有时候甚至连钱包都不带,反正身边不是有助理就是有哥们,常去的地方他这张脸就是活支票,平时上帝都,付个小费都不止这个数,他实在想不起,一百二十块钱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