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弓着背，咬紧牙关。

    淡淡白雾随着呼吸，自口中飘荡出来。

    明明是八月份，天气系统也没有出现异常，但此刻的陈牧仿佛身处在冰天雪地里。

    哆嗦着手，取出张谨律方才交给他们的防御法阵，想了想，收了起来。

    右掌贴在胸口，祭出储存在黝黑纳戒里的源纹阵旗，设立在四周。

    不是无法信任张谨律，而是陈牧自己即将迎来最虚弱的时期，他可不敢冒险。

    接着在洞口附近贴上攻击型符纸，有表面的，也有结合驱人符纸藏于暗处的。

    这些法器和符纸，部分是自制的，部分是买来的，还有的是经过“友好协商”得来的。

    最下层的开拓区可不是和平地带，不学会保护自己和提防别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眉毛处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冰霜，陈牧催动血气和修为，抵抗这股汹涌而来的寒冷。

    冰霜融化成水珠，滴落在地上，陈牧步步走向灵府深处，来到灵泉旁。

    别看这口灵泉狭小，跟小澡堂差不多大，但蕴含的灵力能量，精纯深厚，品质极高。

    要不是搬山阁人丁稀少，这种副主事级别待遇的灵府，哪怕是阁主弟子都少有资格享用。

    陈牧直接翻身泡在灵泉里，运转《青莲渡厄诀》，吸收灵力炼化于体内。

    眉心分散出神识细线，引导灵力缓缓流向四肢百骸，沿着寒气侵袭的路线，打通闭塞的灵脉。

    这些都是人体内在的小灵脉，平常极难察觉，只有在“代价”发作时才能找到。

    其实陈牧不清楚这是提取了哪种负能量后产生的代价。

    就像提取了“傲慢”负能量，它的代价就是招黑体质，无缘无故受到挑衅，想避开都不行。

    而这种从肉体深处散发出来的寒冷，陈牧暂且还没有调查出它属于哪种负能量的代价。

    每次都是他提取不少负能量后，它必会登门而至，且不走寻常路，都是从内部开始向外侵袭。

    虽然这会造成陈牧无法借用外物驱散这股寒冷，但久病成医，甚至利用它的特性为自己找到小灵脉。

    若这时有外人在此查看陈牧的体内，定会睁开眼，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将这位扇飞出去。

    这不是吃饱饭纯属浪费时间吗？

    炼体期就得慢慢打熬身体，培养血气，为“叩仙门”做准备。

    在古时，叩仙门就是开辟人体主干灵脉，从此踏上灵士之路。

    人体通常有九条主干灵脉，若干次灵脉，数百小灵脉。

    炼体期的修行者会在打熬身体的过程中，随着血气增加，渐渐打通次灵脉。

    至于数百小灵脉，多为闭塞严重，甚至断绝的脉络，要想打通它们则会白白浪费不少血气和时间。

    即便能打通，增加的法力修为也只有丁点，得不偿失，还不如把精力用在开辟主干灵脉上。

    若不是生活在厚土大地上，多份法力修为就多份保证，且遇到这股神秘的寒冷力量，陈牧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目前来说，还是有些效果，起码他的法力修为可比同境界者深厚多了。

    丝毫不输于打通了两条主干灵脉的开脉境修行者。

    浮出水面，走出灵泉池，陈牧握了握拳头，这次又将数条小灵脉彻底打通，拓宽至次灵脉的程度。

    他预估着自己现在的法力修为可媲美打通了三条主干灵脉的寻常开脉境修行者。

    心知虚弱期还没有结束，陈牧从黝黑纳戒里取出一条橘红色的破棉被，潇洒地把自己裹住。

    然后跑到床边，跳到玉床上，双膝盘腿，缩了缩身子，裹紧破棉被。

    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的季节已入寒冬，这是他刚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样子。

    声控关灯，灵府内顿时陷入黑暗。

    只有灵泉池散发着淡蓝色的灵子光亮。

    随着夜深人静，眼前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渗透进陈牧的内心。

    “今年的考生都很厉害啊，我不知道行不行？”

    “不会吧，这是顶尖家族的弟子，完了，这次考试肯定通不过！”

    “这就是幻宗道场，他们干嘛看着我们，糟糕，被盯上了！”

    “对不起，我们不该来的，对不起，别打了……”

    一段段信息残缺的记忆影像浮现在脑海里。

    陈牧似感同身受，由于是“自卑”负能量引发的代价，特意放大了某方面的情感。

    不是愤怒，而是消极，自卑！

    黑暗在慢慢吞食心灵，身体再度感到冰冷。

    但这种冰冷不是作用在肉体上，而是入侵陈牧的心灵。

    现实中的陈牧已将头埋在破棉被里。

    脑中思维开始变得纷乱，像失去君王的诸侯，各自为政。

    终于，破棉被里传出阵阵低语，还有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细小声音。

    陈牧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估计只要炼体初期的修行者进来都能轻易的袭击他。

    这条“破棉被”开始往角落里挪动，意味着“代价”将进入最终阶段。

    陈牧的意识已陷入怀疑自我的旋涡中。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按照以往的经验推算，可能会持续两个小时。

    不过，他自知在今天这场道宫考试里动用了不少“自卑”负能量，预计时间会有所延长。

    好在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这条橘红色的破棉被将成为他心灵避风的港湾。

    准确来说，这条棉被也不是他准备的，而是本就存在这黝黑纳戒里。

    估计是《青莲渡厄诀》的创造者也觉得“自卑”负能引发的代价太过恐怖，所以特意留了这条棉被。

    在陈牧的心灵被自卑消极的情绪磨炼了45分钟后，破棉被自动发出温热，直入精神空间。

    纷乱的思维微微停顿，忽然像是有了主导者般，聚拢成团，化作模糊人影，降临在神识海上。

    “果然，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棉被才能温暖我的心灵！”

    模糊人影盘坐于海面上，默运搬山阁的《淬灵法》。

    神识之海先是掀起阵阵波澜，开拓远处的迷蒙疆域，后渐渐平息，趋于稳定。

    将整个身子都埋在棉被里的陈牧，似重新盘起了双腿，也未再有低语声传出。

    打坐许久，直至人工天幕浮现黎明曙光。

    陈牧缓缓吐出体内浊气，睁开眼，只觉得念头通达，思维清明，神识力量有了显著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