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仿佛比上山要长,走了好久都没有到,谢忱偏头枕在萧珩的肩上,感觉到微凉的晚风抚过脸庞,清慡而惬意,心里却在想这人的肩好宽好结实啊,像小时候父亲背着他一样可靠。 他听见耳畔平缓均匀的呼吸声,听见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沉稳得听不出累。 可怎会不累呢? 谢忱把头转回来,伸手摸索着抚上萧珩的侧脸,指尖在鬓角处沾染了几分湿意。 “还没到山下吗?”他收回手在自己袖口上蹭了蹭,又扯着衣袖给萧珩擦去额角的汗,“累的话我自己下来走吧。” 萧珩说不累,又说快到了。 两只大手依旧稳稳扣着他的腿弯,没有丝毫要放他下来的意思。 谢忱拿他没辙,耐心地等了片刻,见还是没到,便问萧珩要不要休息一下,天太黑会不会看不清路,水囊里还有水要不要喝。 像是没话找话。 又像是笨拙的讨好。 萧珩能猜到谢忱在想什么,无非是找个借口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再自己走。 他就偏不让他如愿。 “还有水是吧?给我。”萧珩说,“正好有点儿渴了。” 谢忱“哦”了一声,从腰间摸出自己的水囊,拔下塞子递到前面:“给你。” 前面那人没有接,倒是笑声离得近了些,像是刻意回过头来看他:“我腾不出手啊,你喂我喝吧。” 说完还捏了捏谢忱的腿弯,提醒他为什么腾不出手。 “……” 好吧,人家背了他一路那么辛苦,他喂个水也是应该的。 谢忱把拿着水囊的手往回收了点儿,因为双眼看不见,习惯性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找萧珩的嘴。 微凉的指尖扫过凸起的喉结,抚过微微扎手的下巴,最后落在两片gān燥的唇上。 温温的,有点软。 谢忱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夜里把自己压在chuáng上的人,也是用这两片唇含住他胸前最敏感的地方,肆意吮弄啃咬,bī着他发出那种甜腻又羞耻的声音。 “唔。” 指尖传来的痛意叫谢忱猛然回神,只觉自己脸上一阵阵地烧,慌忙抽回被萧珩咬过的手指,将水囊的小口塞进那张净知道招惹人的嘴里。 ……也忽然想起那天夜里两人做了好几回,萧珩却由始至终都不曾用这两片唇吻过他。 亲吻应该是很亲密或者相爱的人才会做的事吧? 他和萧珩哪样都算不上。 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或是同情他那副可怜模样,萧珩才会出手帮他的。 自然也谈不上喜欢。 谢忱把被喝空的水囊挂回腰间,重新伏在萧珩宽厚的背上,无声叹了口气。 本就是萍水相逢,怎么敢奢求长久? 终归是要走的。 终归……还是会剩下他一个人。 就像他早逝的父兄,就像那位老大夫。 萧珩也不会例外。 他想。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萧珩依旧晨起做饭,隔日去一趟市集买粮米和新鲜的肉菜,有时去得久,有时又很快回来。谢忱在医馆里看诊的时候,他就抱着手臂坐在门外台阶上,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在观察什么。 阿笙背地里偷偷跟谢忱告过好几回状,说萧珩成日闲着偷懒不gān活,但谢忱问他有什么活没gān,阿笙又数不出来。 确实没有。 萧珩在医馆里打工,包吃包住,领一份少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工钱,包揽了所有难办和不难办的家务事。偶尔碰见不想付诊金故意闹事的,还能充当打手,把那些人轰出去打到服为止,谢忱光是听见那动静都能想象出场面有多惨烈,更别说眼睁睁目睹全过程的阿笙了。 所以告状归告状,这小孩儿当着萧珩的面也不敢真的怎么样,连每逢半月那日萧珩嫌他睡相差磨牙吵,要回谢忱屋里睡,阿笙都没拦住他,只是哼一声说谁稀罕跟你睡啊,反手关上了门。 萧珩抱着被褥回到后院,谢忱刚沐浴完,微湿的长发搭在只着雪白中衣的肩背上,勾勒出单薄的线条,也衬得那张透着红晕的脸愈发诱人。 “……萧珩?”谢忱听见脚步声进来,回过头跟他解释道,“我已经让阿笙把你的被褥搬到他那屋去了,今晚还是在他那儿睡,等明天再搬回来。” “哦,让我去那边睡。”萧珩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那你怎么办?” 谢忱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什么我怎么办……” 萧珩却没给他逃避问题的机会:“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清楚。 他当然清楚了。 就是因为清楚才要让萧珩去别的屋睡,免得又像上回那样……麻烦人家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