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臣环伺

萧纵不是个弱帝,这很好。但强弱是相对的,他的臣子一个赛一个强,这很不好。所以萧纵不是弱帝,但注定是个杯具帝。本文决定不压抑不纠结,就酱~内容标签:情有独钟搜索关键字:主角:萧纵

第9章
    他比谁都清楚,登基后对他来说天下大约只剩了两种人,一种人把他当棋子,要他的壳子安安分分杵在天下人面前。另一种人当他是靶子,恨不能万箭穿了他。

    处处险境,处处危机。

    从称帝那刻起,萧纵知道自己是走在冰上的。

    只是,眼下见了秦王,他才猛然惊觉他错得有多离谱。

    他不在冰上走,而是站在了绝顶高处,悬崖边上。

    冰层虽险,却还有路。悬崖在前,后退无路,两边万丈深谷——是绝境。

    天下即乱,王道在情势面前脆弱不堪,唯有霸道能安生立命,称雄天下。

    萧纵怔怔地看着拓跋锋,这个男人,人霸,势也霸,毫无疑问是他的绝境。他要如何才能绝处逢生?

    秦王……秦王!

    退了朝,萧纵脚步发飘前往御书房,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被正玩闹着的弟弟和侄儿们瞧见,大大小小对他又是招手又是喊,他既没看见也没听见,一直到萧鉴跑到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叔……叔,”萧鉴扒在他腿上,蒙头蹭了又蹭,蹭得脸上薄汗全gān了才仰起粉嫩小脸,圆圆的眼睛忽闪两下,奶声奶气:“抱抱。”

    萧纵脑中尚有秦王bī人气场的余波在回dàng,他摸着侄儿的小脑袋,心情不大提得起来。

    “抱抱,叔,抱抱。”揪着他衣袍的小娃稚音软糯,锲而不舍,踮起脚张开了两手臂。萧纵瞅着那无邪的小脸,暗叹一声,俯身抱起。

    小娃儿如愿了,开心地趴在他叔肩上流下几滴口水,从袖子里摸索出个jīng致雕花镂空小木盒,献宝似的送到萧纵眼前:“嗯,给叔。”

    萧纵无奈的接下,这娃喜好乖僻,总把些奇怪的东西当成宝贝收将起来送给他。像之前他收到个包得郑重其事架势十足的锦囊香包,挂在身上后觉得咯得疼,拆开一看,里面塞了颗鹅卵石。这回不知道小家伙又塞了什么给他。

    打开盒子,里面一只蚂蚱,翅膀和脚不知道去了哪,只剩身子光杆似的在垫着红绸布的盒子里扑腾。

    怀中萧鉴吮着手指,轻声轻气道:“鉴儿抓的,这样它就跑不掉了。”一脸期待等着褒奖。

    萧纵张了张嘴,搜肠刮肚找不到夸他侄儿的词。

    这当儿,萧弘萧横几人也都围了上来,萧横看了眼窝在他叔怀中小堂弟,低声咕哝:“笑得真傻。”转而看萧纵,半晌道:“我见到秦王了,看着挺难招架,你……还好吧?”

    萧纵刚要问,你从哪里见到他的?一旁皇侄萧礼抢着道:“我也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他了。今天我们一早起来,埋伏在大殿外看着那个秦王进殿的。叔,他真一副凶样,就跟书里讲的鬼煞神似的。”

    萧纵本想暂时把拓跋锋忘一忘的,这下是怎么也不可能了,头开始隐隐作痛。

    一直在边上憨笑的萧弘,却突然不笑了,拧着眉正经道:“哥,不怕。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把他打跑。”亮了亮拳。

    萧纵看着弟弟,再看巴巴瞅着他的众皇侄,苦笑。他已经跟那只缺脚断翅膀的蚂蚱一样自顾不暇了,竟然还要拖带着大大小小一群绵羊,去对付张着血盆大口口水直流的豺láng,人生还能怎么惨淡?越发觉得头疼。

    萧纵羊啊láng的,堵在心口不得安生,害他这样纠结的罪魁祸首秦王却是自在得很。

    大周藩王品衔在丞相之上,散朝后,拓跋锋漫不经心又理所当然地接受众官见礼,很不给面子地对温庭的套近乎置若罔闻,直接离宫回下榻的行馆。

    那处行馆是萧纵指定的,原为睿王王府,半年前整修改建。睿王萧竞也就是萧横的父亲,本是萧纵众多兄弟中角逐皇位最有力的一个,他的府邸自然豪阔气派不在话下。

    秦王的车驾刚在行馆门口停住,馆内立刻有几人迎了出来。

    任不悔身为礼部侍郎,此次奉命打点秦王在京期间起居出行一应事务。他先下轿,看那迎出来的几人个个身形挺拔,且颇有些气势,料定是秦王近卫里的武官。

    秦王掀帘下轿,入行馆,任不悔随在他身后,刚要跨进门槛,却听一道倨傲冷淡的声音:“你不必跟来,本王若有需要自会召你。”

    那话落音,任不悔只见眼前两道寒光一晃,把门的侍卫手中长枪已横在了面前,秦王连头都没偏一偏,背影凛然,远去。

    一句话打发了他这个钦点的正二品陪同大员。

    秦王径自入行馆厅堂,挥退跟在身后的几个近卫,几下扯了玉带王服扔在一边,又把白绸袍里衣也扯得松垮垮,坐到椅上倚着扶手,端起手边凉茶,拨了拨杯盖,慵懒闲散,麦色的胸膛从半敞的衣襟处露出来,结实紧绷。

    他刚啜了两口茶,近臣孟和端着个水果拼盘进厅,略略行了个礼,放下果盘,瞥见胡乱弃在一旁的锦绣蟒袍,弯身去收拾,叠好了整整齐齐放到秦王手边桌案:“多少人对此一身行头梦寐以求,主上看不上眼,也用不着这样糟蹋吧,这得教多些人捶胸顿足了。”

    秦王并没有理会,继续慵懒地喝凉茶。

    孟和默然垂首站在一边,拓跋锋身边一众近臣下属,数他心机深,善度人心。他沉默了片刻,挑眉轻笑:“王心情甚好,想来是今早一睹圣容,皇帝果真如传闻一样不顶用,心中疑虑全消了罢。”

    座上秦王缓缓掀起眼皮,掀动眸中一线琥珀色的薄光。

    孟和撇了撇嘴,接着嗤笑道:“一个被满朝看不起的皇帝,王实在不必因为他的一句话,千里迢迢来京师一趟。扶不上墙的一坨烂泥而已,大周朝注定气数已尽。”顿了顿,满眼讥诮:“仁明帝自诩明主,要择贤立储,最后倒是弄死一gān能gān的儿子,便宜了最不争气的那个,可笑。”

    秦王睇了一眼满脸不屑的心腹近臣,狭长的眼微垂,转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他最不争气,却活到最后称帝,韩溯对他死心塌地,你觉得他是一坨烂泥?”

    孟和愣了愣,轻哼一声:“缺威信少魄力没手腕人人可欺,一无是处,一坨好运的烂泥。”

    秦王不置可否,起身踱出厅,负手在廊里站定,魁伟挺拔的身姿如山岩般坚定毅然。孟和在他身后一丈处,看着那背影,有些失神。

    “王,依您今早所见,皇帝如何?”

    秦王微微偏头,鬼斧凿刻般冷峻的面容上láng性之瞳漏出一抹jīng光,“看着,一无是处。”唇角却扯起一弯弧度,似笑非笑:“除了那副皮囊。”

    孟和微愣,上前几步,不无讥讽笑道:“臣倒是听说过朝中某位大臣曾作了首诗,大约是以花比人,表面赞花,其实是拿皇帝的皮囊说事。本以为是人胡诌说笑,揶揄皇帝,这么看来指不定真有其事。”

    “今晚皇宫设宴,你若是想看他什么模样,就随本王一起赴宴。”秦王挑着抹淡淡的戏谑道。

    “臣见他作甚?”孟和立刻冷笑,“懦弱无能,傀儡一个,不值得臣三跪九叩。”他本是鞑靼王族,心性高人一等。鞑靼被先秦王dàng平并入大周版图后,成了秦王封地中的一块,拓跋鸿为彻底镇住此野性好战一族,勒令其王室后裔尽数入秦王府为质子。孟和乃是现任鞑靼国主第三子,拓跋锋看中他文武皆出挑,留在身边做了近臣。他自视甚高,鲜少把人看在眼里,萧纵对他而言等同窝囊废。

    “皇帝太弱,鞑靼人只对qiáng者俯首称臣。”头一低,屈膝半跪在了秦王脚边。

    秦王朝他一瞥,狭长的眼平静冷厉,弯了弯唇角,淡淡转过头。

    十七岁开始,挂帅征战沙场,夺权除异,多少人在他脚下低头,多少厉兵qiáng将在他铁骑下俯首。拓跋锋这个名字,能让诸侯百姓颤抖。

    他教天下人畏惧。

    却还不够。

    ——他要天下名正言顺匍匐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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