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一常常会觉得,sam这人,一点都不像是年轻人。他身上似乎不存在年轻人的朝气,浮华,激情,冲动,虽然年纪很小,但仿佛比她这个老太太还要老成。 “你小时候难道没抄过作业?” “没有。” “考试出猫(作弊)?” “没有。” “上课迟到?” “没有。” “逃课咧?” “生病的时候有过。” 那算哪门子逃课。 “暗恋过女仔?” sam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瞥了她一眼。 哦,性别不对。 “男仔呢?” sam摇摇头。 苏简一简直要给他跪下写“拜服”两个大字了。 “那游戏厅更不用说了?你一定去都没去过。” “去过。” 如同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突如其然的冒出两个字。 苏简一瞪大眼睛。 “之后呢?” “之后花了钱,买了几个游戏币。” “那之后呢?” “之后……看了一阵子,就回家了。” “那些游戏币呢?” “扔到垃圾桶里了。” sam答得自然而然。 苏简一被他的大喘气几乎闪到了腰。 “你……你这样一点都不正常你知不知道?你应该去玩去闹,做像你这样的男孩子应该做的事……就是,哎呀,你气死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生气,反正看着他这副“理当如此”的德行非常生气。 “我平时都有同朋友同时一起玩下排球,踢下足球,我们都很正常的玩,有什么好不正常的?大家都这样啊。” sam显然没有理解苏简一的意思。 苏简一简直咬牙切齿。 “你难道就不能变坏一点吗?!” sam看她气得张牙舞爪的模样,笑了一笑。 像是平常一样,安慰她。 “我曾经有变坏过。” “真的?” 苏简一不太相信。 “真的。我做过一些事,那些事……” sam脸颊边的笑容变了,变得很淡很淡。依旧是那张真诚而不做作的脸,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他轻轻的说。 “很坏。” —— 苏简一曾经说过,邓伟通一定还会有第二招。结果店铺里刚刚过上太平日子没几天,传说中的“第二招”就来了。她也没有想到,邓伟通的第二招居然是k.s.。 “kana啊,cindy姐说她好不容易在公司大戏里面给我找了一个角色。如果你不答应,公司就找不到愿意合作的商家,那找不到商家,他们很有可能直接毙掉这部戏,那我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看着本来邪魅狂狷人设的k.s.变成有些娘气的追逐明星梦想少年,店里的员工吓得眼睛都要脱眶了。 苏简一被k.s.左摇右摆地扯着袖子,也真是头疼的不能再头疼。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cindy姐跟我说的,你的‘趣雅阁’今年登了广告,风评很好。公司很看好这次合作,不过现在合作没谈成,所有项目都是保密的。” 苏简一心说,都能被你知道了,这保密工作做了跟没做一样。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戏能上了吗?” “cindy姐说今年公司没有再适合我这种类型的戏了,有也是小角色,都不一定超过两集。” “整个hk总不可能就我们一家古董店吧?你随便找一家拉赞助不就行了?” 苏简一一边拒绝他,一边内心默默吐槽,这一口一个“cindy姐”,求她帮忙也没见他叫姐。 不过他们打从认识起也从来都是以平辈相交的。 在酒吧里,kana勾搭女人,k.s.勾搭男人。 俩人狐朋狗友,一丘之貉。 此时狗友跟在狐朋身边转悠,满面的哀求,双手合十,就差拿这只母狐狸当大仙拜拜了。 “你知道我是从国外回来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古董商。一套戏对公司来说根本不紧要,但我来讲很紧要afavor,please!” 好像真的很重要的样子。 苏简一很好奇地问他,你不是歌手吗?歌手重要的难道不是唱歌?为什么非得要凑热闹演电视剧呢? k.s.跟她说,就算是唱歌很重要,也不可能每天都唱歌。而且正常来说,一年最多出两张专辑。剩下的时间,为了保持曝光率,也要有其他的活动。 保持曝光率的方式就是演电视剧?苏简一问。 k.s.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演电影?苏简一又问。 k.s.觑她,说,我才是个新人,没那么快演电影。 不过明年或者后年,你一定能看到我演的电影。 话音未落,他又信心十足地补充了一句。 “你就不怕这出戏扑街?” 苏简一给他泼凉水。 “不会的,我一定会成功,我一定会成为superstar(超级巨星)的,就好像我偶像jamesdean那样。” 苏简一不知道詹姆斯·迪恩是谁,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好像很难让这个执着于梦想的青年改变他的决心。 不过很可惜……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还是拒绝了他。 —— k.s.垂着头,心灰意冷地出了古董店。他的打扮在这个年代很年轻,很时尚,外表很招人喜欢,不少少男少女们都在偷看他,可是他没有心情理他们。无论如何,他始终都想不通,kana为什么不肯帮他。 一部电视剧,可以提高古董店的名气,增加营业额。kana要做的,也仅仅是把古董借出来,不需要多名贵的古董。如果有值钱的物品,公司还给入保险,损坏可以理赔。 多好的一件事,win&win来的。 他上车的时候回了一下头,kana就在店里,穿着高雅,盘着头发,远远的看着他。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小邓先生拉开了车窗,对着kana摆了摆手。 k.s.矮了一下·身子,钻进了另一边的车里。 事实上苏简一没有在看k.s.,也没有看邓伟通,她在看的是别的东西。比如那部k.s.扒着车门,钻进去的车。这部车很眼熟,这个车牌,也很眼熟。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样子。 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几年前,kana还是个叛逆少女的时候,突逢家变。父母一夜间去世,人世间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 天上下着雨,kana抱着酒瓶扭着猫步到处晃荡。 夜黑,风高,雨大,不看红绿灯的下场就是被车撞。 因为下雨天看的慢,其实并没有撞得很严重,或者可以说,只是小小的擦伤而已。不过车上的人还是走下来收拾了一下残局。 kana抱着某个人哭了起来,她管那人叫爸。 爸爸,我想你和妈妈。 爸爸,我对不起你。 爸爸,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爸爸,你别离开我,我害怕。 …… kana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梦里,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脊,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期盼,并且想要得到的。 苏简一揉着太阳穴,她好像明白,邓伟通为什么死追着她不放了。 是kana自己扑上去的,还哭着喊着要抱人家。 多年后,报应来了。 —— 苏简一用办公室的电话给k.s.的手机拨过去,没响过两声,电话那边就非常有效率地接通了。 “kana?你为什么打给我?” k.s.显然很惊奇。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人帮你完成了梦想,你是不是应该尽量同他好好相处,甚至,尽量报答他?” “那当然了。不单只报答,而且无论多久都好,他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苏简一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合作的事。” “真的?” “你再问就是假的了。” “我不问,我不问,多谢你啊,kana,以后我成为巨星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k.s.原来是这样认为的。 苏简一有点想笑,不过她也没有解释这个美好的误会。 挂掉了电话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电话旁的相框上。 相框是金属的,大约手指粗细,很古老的款式,一点都没有品位。 苏简一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个相框。 可是她今天偏偏注意到了。 相框里有张照片,照片里有三个人,kana在中间,k.s.和sam一左一右在两边。三个人似乎很开心,k.s.和kana露出了洁白的牙齿,sam依旧是在抿唇微笑。莫名就让人感觉到青春年少,友谊地久天长。 她拒绝k.s.,有一多半是因为自己,一小半是因为sam。 k.s.国外长大,他的消费观念跟很多美国人都一样,先花钱,还不还钱再说。加上他要当明星,理所当然买的衣服都不是便宜货,经济上捉襟见肘,花钱却依旧大手大脚。 他自己都不当做一回事,kana自然也不可能干涉人家的生活。 但是sam不同,他是传统家庭里长大的,欠钱不还对他来说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他没有信用卡,也从来不用那东西。 当年两个人还不熟的时候,kana就发现,sam总是拿钱给k.s.,让他每个月有钱还给银行。 k.s.看得上眼的衣服,动辄都是上千上万,普通人买一件能穿三年,他一个星期能买三件。sam一个刚毕业的文员,到底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sam从来不说,k.s.那个没心没肺的也从来都不问,kana却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猜测。 一个年轻而漂亮的身体,是sam最大的资本。 sam和阿mon不同,他的家庭很健全,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尽管如此,他还是为了k.s.,做了那些事,拿了那些钱。 sam说,他曾经做过许多坏事。 苏简一不觉得是坏事,也不觉得是错事。只是一个悲剧,因为年代的错失,观念的缺失,太过渴望,渴望到不惜一切,而造成的悲剧。 但是堕落之后,sam也并没有变得快乐。他给自己从阿辉,改名叫做sam,是不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的人生?还是想忘掉过去? 伸出食手指,点了点照片上唇红齿白的少年,苏简一喃喃自语似的说了句。 “sorry啦。” —— 下了班,苏简一没有马上赶去sam家,这个时间sam还没有放工,去了也只是跟干妈聊聊天而已。 她其实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可是又好像没有人能听。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的人依旧很热闹,孤单的人依旧很孤单。苏简一拎着皮包,漫步在这不属于她的年代。 街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广告,不是那种治疗不孕不育的小广告,而是很正经的广告,地产,食品,家居,影楼…… 非常古朴的广告,最大字号的是名字,然后是地址,最后是主要经营范围。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种直白地仿佛“客官你来啊”的广告了。或者说大从她有意识起,就没见过。 可是在kana的回忆里,却都是司空见惯的。 她还记得,kana印象最深的一个广告是在她小的时候,一个婚纱摄影的广告,里面难得有一幅画像,一个纤弱的美女,头戴着面纱,身着一件古老的婚纱,低着头,看起来恬静而温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回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我们开始忆当年,你会发现,曾经自己的想法天真而无邪,很好笑,也很可爱。 苏简一还没穿越前,她曾经想过不想结婚,自己一个人过得也挺好。然后,她嫁给了杨逸升,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上辈子她女儿也说过不想结婚,而且还行动力十足地去做了冻卵,说明自己以后就算没人结婚,也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小baby。 结果死丫头嫁了个医生,还生了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 kana最初是很想结婚的,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广告商的新娘很美,好像很幸福的感觉。 跟着她就成了一个女同,每天都换着不同的床伴。 人一定会按照自己最初的愿望走吗? 很显然不是的。 “咦,又是你啊?” 苏简一走着走着,碰到了阿青。似乎是跟人打过架,他右边的脸颊有点肿,像是玻尿酸只打了一边,苹果肌的“苹果感”十足。 “是啊。” “你同你那个,邓(先)生还是董(先)生的那个,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我答应了同他合作,不过有些事打算坦白给他知道。” “什么事啊?” 阿青只是顺口问一下。 “我想同他讲……” 苏简一却弯了弯唇角,调皮地神秘一笑。 “我都是gay来的。” 阿青目瞪口呆.jpg。 “你说真的?” “怎么我不像吗?” 苏简一笑着问。 阿青上上下下打量她,此时的打量,已没有第一次见面那样令人生厌,多了丝好奇,但是充满了善意。 “那你不就是同道中人?” “是呀!” 苏简一一把年纪,语调却依旧短促可爱,反正有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多大,女人永远都是十八岁青春少女。 阿青摸了摸下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难怪你要我帮忙。” “那你呢?” “我什么?” 苏简一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 阿青用另一边没有伤到的地方笑了笑。 “那,不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么温柔,漂亮,又大方来的嘛。” 苏简一想起,第一次见到阿青时,他接起的电话。 “你……没想过要改行吗?”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要改行?” 阿青的表情倒是很无所谓。 他瞥了苏简一一眼,忽然“扑哧”一下乐了。 “你以为我是身世凄凉,被逼的?” 苏简一脸上写着:难道不是吗? “拜托,现在是九十年代,又不是三十年代,卖肉葬父吗?嘶……你都挺搞笑的啊。” 阿青哈哈大笑,还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看着一个梳着“陈浩南”发型,穿着万花筒一样的花衬衫的男人,口口声声数落她老土,苏简一感觉很是古怪。 人生真是活久见。 “但是始终都要找一份正经工作的啊。” 她还是很难相信,有人天生喜欢做鸭子,这爱好未免太特别了一点。 “什么叫做正经工作?”阿青问她:“办公室文员?每□□九晚五,辛辛苦苦都赚不够几千块?” “你总不可能做一辈子鸭吧?” 阿青现在很年轻,所以他可以张扬,可以口无遮拦。那他老了呢?八块腹肌没有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也都没有了的时候,想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也很难了。 “我以前做过文员,现在想做也都可以再做。但是我不想,所以你不用费心了。每个人做一件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没什么逼迫,如果有,那些逼迫别人的人,也会付出代价。” “还有……” “你不需要觉得我可怜,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比谁更可怜。” 阿青说的振振有词,苏简一几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仅仅是几乎。 “其实……” “什么?” “我想问的是,你要不要来我这边打零工。” “哈?” “你的脸不是受伤了吗?生意也不好做了吧。我最近要搞电视剧合作的事,正好缺个助理,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比较琐碎,跑跑腿之类的。我之前还担心你学历不太够,你说你做过文员,那就没问题了。” 这次说不出话来的人,轮到了阿青。 “你怎么想起来选我了?” “因为你比较容易收买,给钱就行。” 苏简一的话简单直接。 “……我出场费很贵的哦。” “大家都是熟人,算便宜一点啦。” 熟个鬼咧,才第二次见面好不好? —— 合作准备就绪,电视剧很快就开始拍摄了。苏简一除了是赞助古董的老板,还是特邀的专业人士,剧本的修改,演员的表演,她都可以提意见。虽然不太接触电视这个行业,不过她总觉得自己这个权利好像大得有些过分。 所以除了常识性错误,她一般不提意见。她又不是学表演的,外行指导内行,很容易拍出大烂片。尽管这个年代是hk影视的黄金时代,好片烂片都能卖得出去。但是为了古董生意更好,她还是比较希望能拍出经典的。 邓伟通也总是过来,也不干什么,就是过来转悠转悠。 苏简一是技术指导,在片场呆着不奇怪,邓伟通一个小老板,没事也跑来晃悠,这就给人感觉很奇怪了。 片场间隙,苏简一经常能听到流言碎语。 “小邓(先)生又来做什么?今天他来了三次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看上哪个女演员了?你猜是xx姐还是xy姐?” “我听说好像都不是,有点像另一个。” “‘另一个’?哦……是她啊,难怪什么本事没有就跑这里来充大佬呢。” “是啊,‘我觉得这里有少少不妥’,哈,她当她是谁,出钱的老板?” “老板的干·女儿吧……” 苏简一听到这耳熟的话语,才明白了一件事,任何地方任何职场,都是修罗场,区别只是明面上和暗地里而已。 套用一句烂俗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满头插刀的苏简一默默的吐槽。 这么想着,害她被插刀的罪魁祸首就朝她走了过来。 “kana,你怎么不在里面?一个人跑到外面来了。” 我能说是因为你,膝盖快被扎漏了吗?苏简一弹了弹烟灰。 “出来抽根烟。” 邓伟通笑了一下,挺古怪的笑容。 “我以为你认识了你那个sam之后,就不再吸烟了。”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kana本来就会吸烟。可是苏简一自己是从来都不抽烟的。 然而不知道哪一天,半夜的时候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在上楼梯。 楼梯很高,有点恐高的她望下去觉得挺害怕。 但双脚却是自动自觉地往上走。 爬啊爬。 爬啊爬。 好像望不到顶似的,一直在爬。 蓦然,一个错脚。 她摔下去了。 整个人“咯噔”一下。 然后梦里的场景换了。 她站在一座江桥上。 江桥上有两行铁轨,铁轨中间布满了石头子。 她远远地望下去,桥很高。踢一脚,石头子掉下去都没激起任何水花,江面直接归于平静。 她就在江桥上往另一边走,沿着铁轨,慢悠悠的走着。 跟着,她又掉了下去。 不清楚是怎么从满是铁栅栏的江桥上掉下去的,反正有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在急速地下落。 再然后,她就站在了一个悬崖上。 很高很高的悬崖。 …… 那天晚上她摔了无数次,就是醒不过来。 但是当她醒过来时,发现脸上凉凉的,一抹,都是泪水。周围望了望,没有人,整个几千尺大宅里,只有她一个。 那天开始,她延续了kana的习惯,有了抽烟的这个爱好。 抽得不凶,但是,偶尔会来上一两根。 “想抽就抽,有什么好之前之后的。” 苏简一的语气很淡漠。 “你还没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 “k.s.是什么人。”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个sam也跟他是一样的人。他只不过改了个名字,换了个职业,在骗你而已。” 苏简一有点想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他没骗我。” 邓伟通皱眉,他意识到了苏简一话中的含义。 “那就是你在骗我?” “我也没骗你。” “什么意思?” 苏简一看他,邓伟通其实是个不错的对象,不过她不喜欢。而且很显然,邓伟通连她和kana都分不清谁是谁,何谈感情?更何况,kana的事情瞒了他这么久他都没发现,这个人真的有他表现得那么喜欢kana吗? “你不是真的钟意那个sam了吧?” “当然不是,我当他弟弟而已……” 苏简一话音未落,又继续说了几句。 “因为我同他是一样的人。” 邓伟通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很难问出下一个问题。 “我,同k.s.,同sam,是一样的人。” 她不需要再问,已经给出了肯定答案。 说完,苏简一掐灭了烟头,将剩下的香烟扔到了垃圾桶里,仪态优雅的慢慢往摄影棚里面走。 邓伟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婀娜的背影,依旧是那个人,依旧是那种风情,慢条斯理,闲庭信步,可是似乎,看的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情。 一段简单的对话,所有的计划,期盼,都轻而易举的被毁掉了。 不自觉地,他也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抽出一根,点上火。火星忽明忽暗,烟草的气味直入鼻腔,呛得人眼睛火辣辣的。 —— 苏简一回到摄影棚里,阿青也不知道就从哪里蹿到她眼前来,穿衣风格依旧很“时尚”,不过头上已经没有抹那么多发胶了,看起来蓬松自然了许多。 阿青递给她一份文件。 “这是田小姐叫我交给你的这个月的销售统计。” “田小姐?都不见你叫我苏小姐的。” 苏简一好像总是对称呼很纠结。 “那你是老板嘛,直接叫老板其实不是比什么‘小姐’更高端?” 阿青还是很会哄人开心的,这是职业技能。 苏简一粲然一笑,拿过来打开翻了翻。 她自己是做秘书助理的专家,自然分得出是好是坏,这份统计多了几个条目,但是条理分明了许多,有点一目了然的意思。以前田燕给她的东西,并没有这种优点。 上个月和这个月,店里的差距只是多了个阿青而已。他说他真的做过办公室文员,看起来应该不是吹的。 “做得很好啊,”苏简一很是珍惜人才,笑问:“要不要来我这边长做?给你加人工。” 阿青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曾经伤口的地方,此时已经恢复油光水滑的状态。 “我的伤早就好了,做满一个月我就不做了。” 就是说还是要回归他的禽类生涯。 苏简一有点惋惜,不过也不是特别惋惜,人各有志,牛不吃草也不能强按头。 “你赚够钱之后,打算做什么?” “开间体育用品商店。” 阿青说了他的伟大志向。 “那祝你好运。” “多谢。” 阿青双手作揖,像是古代人一样对着她拜了拜。 苏简一莞尔一笑。 她记得,ivan曾经说过: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我曾经拥有过,我曾经快乐过,我曾经富有过,我曾经健康过……听起来,就好像曾经有过的东西,现在,将来都不会再有。 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可以拥有,却拒绝拥有。他可以快乐,却拒绝快乐。 ivan教会她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去拒绝美好的事情。无论你曾经拥有,现在拥有,还是将要拥有,快乐就是快乐,只要遇到,为什么不去接受?执着于过去的辛酸,人生只会活得越发艰难。 苏简一不知道阿青经历过什么,不过她很希望,他早晚有一天能放下。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 阿青走后,苏简一冒着众人把她当老板干·女儿的目光,如同老佛爷一般,继续庄严肃穆的待在片场。 摄影棚里的工作似乎是永不停歇的,苏简一看到k.s.有好几次累得下戏就开始睡,道具准备好下一场,叫醒他再接着演。 忽然有点同情所有演艺工作者。 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过了一会儿,耳边听到了关于小老板小邓先生的八卦,听说人家刚刚就走了,该不会某个人失宠了吧? 这谁知道,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呢,别多事。 嗯,我同意。 我也同意,苏简一心想,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干嘛干嘛,多好,世界友爱和平的有没有? 晚上照样去干·弟弟家里吃饭,苏简一跟干妈聊天。 “原来拍电视剧,根本就不是按照顺序一集一集拍的,而是根据场景来的,一个场景可以拍好多场戏呢。” “是吗?” “是啊,我见到演女二号的那个xx小姐,哇,好犀利啊,上一场拍搞笑,下一场就拍哭戏,十几秒都不到,眼泪说来就来了。” “真的啊?报纸上登她是整容来的,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她有一场戏被人扇脸,简直,脸都打肿了呢。如果是整容的,一定不敢这么拍的。” “也是哦。啊对了,你每天都这么在片场,店里忙不忙的?” “不忙,我最近新招了一个助理,临时工来的,但是很能做到事情。” “是吗?叫什么名字啊?” “叫阿青。” “咳咳咳咳咳……” 苏简一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背。 “你没事吧?” “是喽,这么大个人了,连吃饭都会呛到的?” sam的父亲数落他。 sam咳了一会,捶了捶胸腔,慢慢地抚平喉咙中的痒意。 “咳,没事,不小心呛到而已。” 苏简一奇怪地看了看他,sam的脸都咳红了,白皙的俊脸上一抹艳色,看着极为秀色可餐。 可是他平时从来没有这样毛毛躁躁过。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吃过晚饭,sam破天荒的没有送她回家,而是一个人上了天台。苏简一也很厚脸皮的跟了上来。 站在楼顶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是没有高楼的,只不过比起她上辈子的hk,高楼少了那么一些而已。 sam没有说话,只是支着手肘,趴在天台的围墙上,这围墙不高,刚好到一个人的胸腰左右。 苏简一就趴在他身边,侧过脸看他。年轻男人的侧颜很完美,轮廓分明,他看你时,清澈的眼神,像是在看你,又像是再看全世界,真诚,亲切,诱·惑,性·感。她想起后世的评价,直男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掰弯自己,那个人一定会是吴彦祖。 “你真的没话想跟我说?” 苏简一问。 sam半低着头,这个姿势保持了有一会儿了,他就那样看着楼下,仿佛楼下不是柏油马路,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朵朵不同颜色的花。 “在认识k.s.以前,我认识了一个男仔。” 他开口,然后说道。 “就是阿青?” sam抬起头,然后转过身子。他看向苏简一,苏简一也看向他。 “不止这样……” sam语气有些颤抖,似乎说的话有些犹豫,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想说的话。 “我以为我中意的是阿青,但是好像又不是。我撇开了阿青,同k.s.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