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音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当时,含糊道:“不记得了。” “那…”梁真再次仰头,“你这样,算是和我分享了一个你的秘密吗?” “我还没告诉你这些怎么来呢。” 梁真没接着问,两人都是沉默,梁真还是在摸邵明音的右手,不看掌心那一面,邵明音的手是很好看的,手指纤长白皙,指甲圆润,中指上连握笔的茧都没有。梁真没再将他的掌心翻过来,而只是握着。 “你要是想告诉我,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的,”梁真道,“而且你已经给我看了,我……” 梁真犯难了,总不能说自己很开心吧,那毕竟是伤,但邵明音会给自己看,不就证明邵明音信任自己嘛,他当然开心啊。 而邵明音随后就把手抽回了,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神情,食指在梁真的脑门上一点,梁真借力,就直接仰躺到那张行军chuáng上了。 “我们认识才几天?”邵明音垂眼看躺着的梁真,“你就和我‘总有一天’?” “嘿嘿…”梁真笑,故作腼腆地卷到被子里,邵明音也不和他闹,回chuáng上一关灯,也准备睡觉。一时间房间里的光亮只有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洒进来的月光,邵明音看着那道光,他听到梁真叫自己的名字。 邵明音回:“gān嘛?” “我觉得你都给我看掌心了,我也应该跟你讲一个我的秘密。” 邵明音像往常一样,总爱和梁真呛两句:“谁要听你的秘密,小朋友有什么秘密不秘密的。” 梁真:…… 梁真:“你真不听啊,超级劲爆的!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 邵明音将被角一捻:“行啊,那你说吧。” “那我说了啊。”梁真转过身,看向邵明音的方向,“你要帮我保密的。” “保密,一定保密。” “那我告诉你啊,我七岁还尿过chuáng。” 先不管真假,听梁真这么一说,邵明音确实没憋住不笑,他也转过身了,在黑暗里看梁真的那个方向,问他:“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讲。”梁真再次要让邵明音打包票。 “不讲,”邵明音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其实没那么好奇,但梁真对他从来都是坦诚相待,他只要问,梁真就会实话实说。 “那你为什么七岁还尿chuáng?” “因为我那天晚上看了恐怖片啊。”梁真懊恼着,“这毛病现在也有,我只要看了恐怖片,我那天晚上肯定会半夜要上厕所,和条件反she一样。当然我现在不怕了……” 邵明音打断:“真不怕了?” 梁真嘀嘀咕咕:“好吧,如果是那种特别特别恐怖的,还是有点……” “但那不是重点,”梁真继续讲,“我其实特别喜欢你这种一居室,不像以前在兰州,房间大的怪吓人的,我又一个人睡,有时候连着一个星期我爸妈都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我就……你别笑,你只有六七岁,一个人,又刚看完恐怖片,你肯定也会怕起chuáng去卫生间那段路的,反正,反正我那时候就挺怕的,尿chuáng在心理上肯定少遭罪,我chuáng大着呢,也没什么影响,十二岁是最后一次了,之后就没了。” 邵明音听了梁真的秘密,哇了一声道:“那梁真小朋友,我真要重新认识你了。” “啊,怎么个重新认识,反正你不许笑我!” “不笑你,”邵明音道,“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笑你呢。” “尿chuáng有什么可爱的,可丢脸了,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是我和你说的,但你以后不许再提了。” “谁和你……”邵明音声音越来越轻,“以后”两个字也没说出来。他翻过身,背对着梁真,这次说的两个字梁真听见了,是“睡觉”。 梁真很乖的“哦”了一声,但还是多嘴了一句:“我明天带手风琴来。” “你又不会……” “那我也没办法啊,手鼓吉他什么的我还能两三天练好了就过来,手风琴我得…大半个月?”梁真吃不准,“反正我就带过来练,不然那么长时间不见着你,我……反正我明天就带过来!” “明天是星期五,你课都不上了?” “我星期五没课,”梁真解释,“我学国际贸易的,这个专业是2+2,除了我没几个大三还留在温州的,所以课特别少。” “那你为什么不出国?” “我就觉得…我就觉得出国什么时候都能出,大四?研究生?可音乐没那么多机会啊,我就只有一个十九岁,我现在十九岁,我想玩音乐,想再试试。” 梁真道:“我想试试,我明天带手风琴过来。” 邵明音没说话,梁真就以为他不想理自己了,也没什么心理落差地闭上了眼,他睡意一向很浓,沾上枕头就犯困,所以他并不能确定,那句“那你就带来吧”,是他在期许中产生的幻听,还是邵明音真的这么说了一句。 第17章 梁真带来的不只是手风琴,还有谱子。吃完水饺后他帮着邵明音把锅碗给洗了,然后就坐在那手鼓上琢磨五线谱,琢磨半天梁真放弃了,掏出手机搜索关键词“手风琴入门”,真的是从零开始。 邵明音正在厨房烧热水,很养生地在杯子放颗个胖大海,听到梁真在外头弹音阶,他想了想,还是把梁真的那个杯子也拿了出来,往里面也放了颗胖大海。 因为要放谱子,所以吃饭用的折叠桌并没有收起来,邵明音将梁真的那一杯放到了他面前,梁真乐呵着就不弹了,双手捂着杯子,看着那热气一点点冒,热水的颜色一点点变深。 梁真突然想到了,问邵明音:“你知道刮碗子么?” 邵明音坐在他对面,摇头。 梁真一收下巴,看邵明音那眼神好像在说他错过了什么美味。 梁真道:“那哪天你去了兰州,一定要去试试刮碗子。没去huáng河边上刮个碗子,和来兰州没吃牛肉面一样。” 邵明音问:“茶?” 梁真点头:“叫三pào台也成,刮碗子其实是回回的说法。” 邵明音握着那杯胖大海,喝着那味道,道:“茶不就都是那个味道嘛,能有什么不一样。” “那可大不一样了,”梁真说着,还有点嘚瑟,“其实演出唱歌前是不该喝茶的,因为茶会让声带急剧收缩,但可以刮碗子,里面除了绿茶还有果脯枸杞和红枣,有些店家还会放gān百合,都是西北特产。” 梁真说带劲儿了:“你要是去了兰州…不对,我以后带你去兰州玩,一定要去huáng河边上的码头坐下,不能点十块钱的,那就是个玻璃杯,一点意思都没有。得点二十五块钱的盖碗茶,还会送叠瓜子花生。大块的冰糖你得埋在最下面,这样每次添完热水,那茶都是甜的,第二遍是最甜。你要是觉得烫也不用拿起来,就放在桌子上,用碗盖将上面的茶叶撩开些,嘴贴着碗沿喝上一口……” “然后你旁边就是huáng河,”梁真笑着,“会有来往的渡轮和快艇,运气还能看到羊皮筏子。”他比了个形状,“就是字面意思,完整的羊皮chuī成个球,竹木筏下面拴上六个。我每回见有人坐那玩意儿,就穿身救生服,也没个拴的地方,更没扶手,那万一掉下去就是huáng河,水流那么急……” 邵明音一直在听:“所以你也一直没坐过?” “我那是一直没碰上好时机,见着了朋友也都劝着说危险。”梁真才不会表现出一点点怕的迹象,“我回兰州就去坐羊皮筏子,谁也劝不住,我下回……” 梁真没说完,他想到自己还和家里人闹矛盾呢,如果继续僵持,有chūn节的寒假他都不打算回去,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能坐上羊皮筏子了。他那昂扬的情绪也因此而稍稍低落,不再说话,而是继续看那手风琴入门教学。 倒是邵明音问他了:“你这手风琴哪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