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盛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哪儿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公jiāo车。 他在车站附近站了会儿才给张峰回:有点事,不来了。 面前是熟悉的巷弄,很老式的建筑,哪怕每年都新刷墙皮,也依旧盖不住内里惨败老旧的纹路,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枝叶挤在一起,热烈的蝉鸣跟着枝叶一起笼罩着整条街道。 许盛顺着街道走了会儿,天色渐暗,他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小间废弃仓库,这仓库以前也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货物的,铁门早已生了锈。 许盛把手伸进T恤领口里,顺着不起眼的细黑绳摸出来一把铜huáng色钥匙,他平时造型就招摇——脖子上戴着条黑绳反倒不算什么,也没什么人注意。 知道这扇门难开,许盛单手握上门把把门拉紧了,才把钥匙插进去,拧开,推开门便是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这间仓库不过二十多平,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空油漆桶,房梁一道一道隔成长条形——和整个仓库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仓库正中间立着一个画架。 没有画凳,画架面前只有一个半米高的旧货箱用来坐人。 两边堆的全是画纸。 墙上贴了几张从教学书上撕下来的范画,货箱边上散落几页素描稿,最上面那张画的是小卫,石膏像线条gān净利落,明暗堆得极富冲击力。 许盛也不知道自己过来gān什么,他把仓库门关了,三两步跨上去,就着从天窗洒下来的那点光亮在旧货箱上坐了会儿。 他一只脚曲起搭在画架最下面那条横栏上,盯着面前空白的画架看。 用钝了的4B铅笔摆在卡槽里。 等从天窗洒进来的仅剩的那一点光也没了,许盛才忽然一脚蹬地,从旧货箱上起来,捏着钥匙塞回衣领里。 公jiāo车时间间隔得久,半小时一辆,许盛出去一趟再回到学校刚好赶上闭校。 要是以前,这都不算什么事,翻墙回去就行,但他现在对翻墙有yīn影。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无端开始跳。 许盛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预感,等他三两下翻上去,曲腿蹲在围墙上,一眼看到熟悉的校服,发现老天爷可能确实在玩他。 “你闲着没事gān,”许盛说到这断了一秒,深吸一口气说,“……特意在这蹲我?” 邵湛虽然在孟国伟的再三恳求之下暂时接任纪律委员这个职位,但他没闲到这种程度,纯粹是凑巧:“我没那么闲。” 他不闲,但翻墙正好翻到他面前,也不能不管。 邵湛又说:“下来。” 下去就是三千五百字检讨。 许盛正打算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奈何之前准备往下跳的冲力没收住,脚下力道失衡—— 邵湛刚走到围墙下,眼前就是一片白,许盛身上的衣服被风chuī得向后扬起,远看像只白色的飞鸟,然而这只鸟并不能逃脱地心引力,正以惊人的速度往下坠。 “轰”! 霎时间天空风起云涌,不知哪里响起一声惊雷,电闪雷鸣间整片夜空开始闪烁。 第六章 “同学……能听见我说话吗同学。” “奇了怪了,怎么还不醒。” “你不是说他没什么问题吗,既然好端端的,怎么叫不醒?” “都检查过了,这确实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 这些声音好像隔着一层膜,不太清晰地传进许盛耳朵里。 “哎,顾主任你别急。” “什么别急,他俩一块儿躺在墙下躺着,瞅着跟两具尸体似的,我能不急吗!他身上真没有打斗痕迹?不是许盛那小子gān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许盛意识清醒了些,伴随而来的还有剧烈的头疼,那份抽搐感一直延续到大脑神经末梢,导致他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名字出现的角度似乎有些不对。 年级主任姓顾,江湖人称顾阎王,在临江六中颇有威望,号称没有他治不好的学生。直到他教学生涯里撞见了许盛。 许盛整个高一都在和顾阎王斗智斗勇,顾阎王让他往东他就往西,检讨台上互呛那都是常规操作,一句“我错了,我下次不保证不再犯”把顾阎王气得当场bào走。 “许盛你他妈给我回来,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你给我站好了——” 然而顾阎王此刻语气堪称温柔,用一种许盛从未听过,并且很容易让人起一地jī皮疙瘩的语气在他耳边说:“孩子啊……” 许盛彻底清醒了。 “醒了醒了,我就说没事吧!”校医惊喜道。 许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寝室里,面前是顾阎王放大版的脸,中年男人略微发福的面庞,神情满是担忧:“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