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连日绵雨初停的日子，虽然只是中午的下班，江霏霏已经觉得道路上的行人比前几日多了不少，大多是面貌姣好的年轻人结队的走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岳宁城的车今天开的不快，她坐在他车里，能够多看两眼路上的人，也能够让车里的安静显得不那么异样，今天，他们两个之间沉默的有点诡异。
    从医院出来，江霏霏有挺多话想说的，但想了想又怕自己不会说话，触到岳宁城心里的不快，便是安静。
    岳宁城看她一直静默不言，以为她是因为今天被瞒着的事在生闷气，不想在她气头上说话，就没起话题。
    中饭在家附近的中餐店解决，是一贯清淡的菜色，只是往日丰富下菜话题今天也变成了清清淡淡的询问对方想吃什么再无其他，让人确实心里郁闷。
    吃过饭就回家，岳宁城先回房去洗澡换衣服，江霏霏一个人在大房子里空站一会让，就到客厅看个电视。岳宁城清理完自己出来，安静的陪了一会儿就去做事。
    江霏霏看他的走去书房的背影想叫他休息会儿，事回头再做也行，但还是最后又忍了下来。她知道悦城前阵子才接了个大项目，一堆图等着他出，如果现在不做事，晚上熬夜也得做下来。
    就像是昨天晚上，岳宁城也是半夜两点才睡的。熬夜这种事，江霏霏以前有劝过几次，但岳宁城口头上答应了，一转头又会去做事，她说到后来也是懒得说，就是岳宁城到几点她就到几点，这样子，要是实在太晚也能拖着他上床。
    就这么沉默的吃过晚饭，岳宁城去赶剩下的工作，江霏霏去洗了澡，下午看了一下午的电影电视，晚上对着电视机是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可等在床上也没什么事能做，只能是随手翻翻岳宁城留在床头的书。
    刚交往的时候江霏霏就好奇过岳宁城的睡前读物是什么，但跟着岳先生的脚步将他的睡前读物都大致的阅览过一遍后，就无比淡定的当做没看到了，因为岳宁城看的是中国四大名著的，但是，是小学生读物的那一版本。
    他的中文不好，尤其是读写的能力特别糟糕，一直致力于攻克，所以，对中国带一些古代色彩的书都充满了兴趣，看书之余，有所闲暇的时候还喜欢拉着江霏霏聊。
    四大名著，江霏霏大概是没有一本看全了，但听着岳宁城把水浒108将缩减到18个，三国演义的东汉纷争说成三兄弟结义的故事……除了觉得那些个小学生读物果然只能小学生看，大约也没什么能附和了。
    今天翻开看的是西游记，通篇阅读下来，她发现这几本小学生读物里，就西游记写的和她印象里的重合度高些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强烈推荐岳先生多看几遍，就听到有拐杖叩击地面的声音。
    江霏霏以为他是咖啡喝完了自己出来到，忙跳下床要出去帮忙，可才到门口就看到岳宁城要进来，微有诧异的问：“今天的图都画好了？”
    “恩。”
    江霏霏倒退着回房里，让岳宁城能进来，再扶他到床上。
    岳宁城看她神情柔和，没有再像下午时分的刻意隐忍，问：“你不生气了？”
    “生气什么？”
    “……我一个人去见tracy……”
    江霏霏沉默了片刻，“本来是忘了，但你现在说起来，我是有点生气的。”
    岳宁城噎了下，他没想到自己担心了一下午的事，人家女孩子压就没记得，现在还是被他给勾起了生气的情绪，干咳两声，笑下。
    他的眼睛在卧室暖光等下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明亮的很。
    江霏霏喜欢被他这么盯着，感觉他的全世界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在他额头吻了下，“我其实没生气，就是有点急，早上去悦城没看到你在的时候，有点急，其他都没什么。”
    “那为什么今天一直都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又怕说错话，就……”江霏霏爬回床上，在嘴巴上比了个叉叉的手势。
    岳宁城微一思量就知道江霏霏所谓的说错话是指什么，摇头说：“你是指我可能会要第二次手术的事吗？”
    江霏霏看他说的很平淡，不知他心里是不是一样大平静，不好接口。
    “我不想做这个手术，但和命比起来，手术不算什么。三年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能再像个正常人那样走三年，已经很庆幸了。今天去见tracy的时候，已经准备接受要手术的结果，所以后来知道暂时还不需要，我就是意外的开心。霏霏，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这件事不能急，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江霏霏调整了下自己的人，斜斜的睡倒到他的腿上，轻轻抚摸他的残肢。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恐惧感，她知道，终有一天躺到他腿/上的时候，这里会是空了的。
    除了他们俩做的时候，江霏霏极少会前去触碰岳宁城身体的这个部分，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她觉得岳宁城没有那么愿意，所以会选择避开。
    但这一刻，她想依靠着他身体的这一部分近些，再近些。
    *
    岳宁城的物理治疗是一周连续三天，然后休养，等下周同个时间再做三天。江霏霏本着全程陪同的心情，次次都到场。
    第二轮治疗开始的时候，余晴月在物理治疗室隔壁的房间添了两张瑜伽垫子。
    岳宁城接受治疗的过程称得上艰苦，江霏霏多数时候看的不忍，这种情绪，她虽然尽力在压制，但还是会不免透露出来。
    余晴月知道岳宁城多少会有些受影响，但又不好直言让江霏霏不再作陪。
    在得知江霏霏觉得想让身材线条再好些之后，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找了个朋友来充当瑜伽教练，让江霏霏等人的时候就在旁边练练瑜伽修修身，也不会影响岳宁城。
    对于余晴月的这个建议，江霏霏倒不抵触，陪了几天后，她会明白，岳宁城需要的是专业的医生陪同做治疗，她的存在不过是一种陪伴，既然是陪伴，在隔壁房间也是可以的，但有件事她比较纠结，“可以啊，就是我的骨头有点硬诶，瑜伽的动作有点做不来。”
    “放松下就好。”余晴月没指望几天的练习能给她改变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尽量少影响岳宁城。
    所以这件事情就是这么定下了，只是，江霏霏的骨头真的有点硬，在旁边跟着老师练习时，总是闷哼的小动静不断，岳宁城听了全不在意，但余晴月就头疼了，忍不住要敲开隔壁的房门让他们安静些。
    朋友涵涵过来给她开门的时候，脸色有些怪怪的。
    余晴月当她是觉得江霏霏的资质太差，用英语淡淡说：“你教她点简单的动作，刚才动静太大了。”
    “恩。对了，”涵涵随口应了，随即压低了声音，“那个人是你朋友的太太？”
    “还是女朋友。”
    “你确定？”
    “当然。”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下。”涵涵犹豫着开口，“我觉得江小姐应该是生过孩子的。”
    余晴月惊诧的看眼好友。
    “刚才我帮她调整动作的时候，摸到她的肚子的位置……”涵涵摊摊手，“女人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余晴月知道涵涵从事修身这个行业多年，帮过很多生过孩子的女人恢复身材，所以她的判断绝对能够相信，可这个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也太震撼了。
    岳宁城和她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长大，但两个家庭之间也是旧有来往，当年知道岳宁城车祸造成不可挽回的重伤时，扮演一个复健师的角色陪着他重新站起来，心里的感情难免有些萌动，但始终未到说出口的程度。
    这次来这看到岳宁城有了一个相爱的人，心里虽有遗憾，但更多是祝福，希望这两个人之间能够修成正果，这也是她明明觉得岳宁城不愿回去治疗的决定太危险，也陪着疯的原因。
    可现在，居然听到这样一个说法，她要怎么办？只是她的念头都还没有定下来，就听到身后有东西碰到的动静，忙回身去看，一眼就看到岳宁城手抵着墙壁，靠在那。
    *
    结束治疗回家已经是晚饭时分，岳宁城是让江霏霏开的车，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乱的，这个时候总归是不开车为好。
    和他的心思纷乱不同，江霏霏挺开心的，一直聊着涵涵教她的一些修身的动作，说了好一会儿发现岳宁城闭眼靠在位子上没有搭腔，以为他睡着了，忙收声专心开车。
    岳宁城听到耳边的说话声停息，张眼问：“怎么不说了？”
    “哦，我还以为你睡了。治疗太累了，你靠着睡会吧，到家又有赶图纸，没得休息的。”
    “今天不画东西。到家我们吃个饭，就休息了。”
    “今天怎么了？你看着真的特别累。”江霏霏心里咯噔的一下，“是tracy说了什么吗？你的腿……”
    “要一个疗程四周时间才能看出变化。”
    “那你怎么了？”
    岳宁城没搭话，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这好像是他们重新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让江霏霏开车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