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出了房间,并没有走远,而是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短信很快有了回复。 “型号?” 方星河回复,“s” 短信那头的刘全有些无奈,他其实还想知道内衣型号,但不大敢再问。一向不近女色的陈少竟然大清早的让他准备女装,事情实在很惊悚。 昨夜行动之后,方星河原本应留在约定的地点等候接应,谁知他们过去后,竟没有见到陈少的人影。好在看到了陈少留在地上的暗号,他们才暂时忐忑地松了口气。 不过也难免疑惑。 按照当时的情形,陈少自己要避人耳目的安全藏匿,靠自己显然有困难。那么,究竟是谁帮助了他,并让他如此放心的留下了表示安全的记号? 怀着几分八卦的微妙心情,刘全干脆去运动服专卖店买了一套女装。内衣选的是从a杯到c杯都可以通用的运动内衣。 将衣服送到招待所时,正见到方星河正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撑着扶杆眺望。 他并没有跟方星河打招呼,只是把衣服放在指定的门牌号门口后就离开了。 走之前,他注意到方星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啧啧,孤男寡女,破旧的招待所。 陈少果真艳福不浅,到哪儿都少不了前仆后继的女人。 方星河敲两下门,推门进去。 何薇坐在床上靠着墙,将被子拉到脖子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脑袋,一直看着他走近。 方星河曲指敲她的脑袋,“叫你别穿湿衣服,又不听话。” 被发现了,何薇把被子放下来压在腰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突然有人进来。” 方星河看着何薇。她似乎一直没有安全感。 他说:“快把衣服换上。” 方星河朝门外走去,“我刚才一直在门外。” “嗯?” 何薇用一点时间理解了方星河的话,不由心情飞扬。方星河那么一个好人,怎么会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下呢? 但他刚才既然只是打个电话,怎么之后不回房间了?他受了伤,正该多休息休息才是。 何薇愉快地把衣服换上,跑下床把门打开,“我换好了。” 方星河站在房门正对的墙面边上,看到门后面露出的灿烂笑脸,也微扬了扬唇。 只是当他的视线不自觉地下移至她的胸前时,他皱起眉头飞快移开了目光。 何薇见证了方星河的变脸,不由低头看自己身上有无不妥,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的。 何薇问:“怎么了?” 看到何薇一脸的纯洁无辜,方星河越发冷着脸,懊恼自己的龌蹉。 “没事。” 何薇顿了一下,又问:“我们这么出去,没问题吗?” “没事。” 方星河并不看她,语气有些生硬,比之方才给她推拿的时候,好像换了个人。 何薇没弄明白他怎么了,问了他也不说。 于是也跟着低落起来。 方星河大步向前走,何薇的个子只到他的肩膀,要小跑才能跟上。 方星河忽然慢下脚步,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那个脸色红扑扑的小姑娘。 她见到他转头,抿着的唇忽然就咧开了,笑得傻乎乎的。 她没有义务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恶劣情绪。 方星河说不出道歉的话,便打算从其他地方补偿。 “你什么时候走?” 何薇说:“就这两天吧。” “走之前给我个电话。不用准备太多东西。” 何薇有些心虚,垂眸点点头。 一想到小姑娘很快要走了,方星河不知怎地,心里不大舒服。 何薇这人有点儿傻气,又容易相信人,现在她长得比以前漂亮多了,麻烦显然也会多很多,要是不小心被人骗了怎么办? 方星河顿时觉得有满肚子的话需要交待,“以后不要随便相信人。” 何薇嘟囔着,“我没有啊。” 方星河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你出来喝酒了?” 何薇身体一僵。 她能说她昨天不仅喝了酒,还把想要搭讪的小青年灌醉了,之后又在路上拍晕了几个流氓吗?…虽然她挺自豪的,但要是实话说了方星河绝对不会夸奖她的! 何薇低头讷讷地说:“…昨天心情不好。” “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方星河问了一句,见何薇不答话,脸色一沉,劈头盖脸地教训:“小小年纪哪里就装了那么多事?谁教你借酒消愁的?你听好了,下次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就加倍地教训回去。不要怕后果,这世道人大多欺软怕硬,你硬气了,他们就不敢找你的麻烦。再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还有我吗?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捅破了天也有我替你收拾。自己闷着算什么事?回头憋坏了我找谁去?” 何薇听方星河教训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仰头专注地看着他的神情。 当初他也是这么教训那个烂醉的小青年的。 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关心。要不然以方星河的傲慢矜贵,看不上眼的人,肯定懒得多说一句的。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不管他对她是不是出于爱情,他关心她,就够了。 何薇睁着一双大眼睛,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全然是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方星河深深地呼吸,将手覆在她的眼上,“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以后不许这么看人。” 何薇眨巴眨巴眼,扇子似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搔动。 “为什么?” 方星河倏忽收回手。 “没有为什么。说了你就听着。” 方星河用力握了握拳,“算了,走吧。” 何薇看着方星河的背影,突然追上去,拉着他的一角说:“不能这么算了。” “嗯?”方星河挑眉。 何薇问:“你说的,谁让我不高兴了,就让我加倍的欺负回去。这话算不算数?” “我说的都算数。” 何薇的眼神四处乱转,神色中狡黠带着点忐忑,让方星河觉得好笑,不由伸手捏她的脸颊,“打什么坏主意呢。” 何薇往后跳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没有打坏主意。我昨天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很难过的。所以你要补偿我。” 方星河觉得好笑。 京都里想要请他吃饭的人多不胜数。他哪怕答应了事后却没到场,那些人总会给他找借口找台阶下,反过来给他道歉。这些年来,还真就没人敢指摘他不出席,追着让他给补偿。 这感觉挺新鲜。 方星河问:“你想要什么?” 何薇说:“假如我哪天让你不高兴了,你要无条件原谅我一次。” 方星河失笑:“你既然知道做的事会让我不高兴,那怎么还稀罕我的原谅?” 何薇执着要一个承诺,“那…那这才叫做欺负回去嘛。你答不答应?…你说话要算数的。” “好吧。”方星河看着何薇娇娇软软地摇着他的衣角,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末了,他却不好反口,想着何薇再怎么也翻不了天,也便罢了。抬手再捏她的脸,“胆儿肥了!” 何薇被他捏着。觉得他待她就像对待宠物一样,不高兴,想拿开他的手。 当何薇的手抓在方星河的手腕时,方星河突觉手上一阵酥麻,仿若电流乱窜,扰乱了他的思维动作。 他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已反手牢牢扣住了何薇的手腕。 而何薇正一脸惊讶懵懂的表情看着他。 何薇觉得方星河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 好像随时要把她活吞了一般。 她想起他从昨晚到现在应该都没有吃饭,便问:“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早餐吧。” 方星河回过神,松开了手。 然而当掌心软脂一般的手腕离开之后,他心上竟有了不舍的念头。 何薇低头揉着手腕,脸上被过长的刘海遮着看不清表情。 方星河重新拉过何薇的手腕,看到上面红了一圈。 他刚才究竟是有多用力? “痛吗?” “你又欺负我。”何薇抬起头朝他笑,软软地说:“你要给我补偿。” 方星河心下一滞,如见瘟疫般甩开何薇,朝前走了两步。 不能让她睁眼看着他,不能让她对他笑,甚至不能让她撒娇一般对他说话。 他没有办法再拿她当孩子看。 他真是疯了。 三番两次的失控,让方星河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异常。 确实单身太久了。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他也是时候找个稳定的女伴了。 何薇实在对今天阴晴不定的方星河感到疑惑又郁闷,几步追上去,“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昨天…昨天出意外了吗?” 方星河停下脚步,忽然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何薇不明所以,点点头,“你要小心!” 方星河转身便走。 到拐角处,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小小的女孩笑起来,好像三月里绽放在枝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