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寐想要的不是让这群新兵翻过这座山。 而是实实在在地爬到山顶。 这座山不是一个障碍，而是作为攀登的对象。 毕竟路这么宽，想要简单轻松地过去，多得是平坦大道。 她要的是一个理念。 一个能扎根在这群新兵心头的理念。 那就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阻碍。如果有，爬上去——踏平它。 假寐并没有给这群新兵灌那些没用的心灵鸡汤。 她只是让她们体会真实。 面前是真实的困难，真实的难题。 想要做，那就亲力亲为地去做。 后勤班长的小毛驴就在前面引路。假寐肩上没有背囊，所以行动最轻松，也最便捷。 这样她就能走在最前面，观察所有人的状态，并思考军事任务的全局与细节。 这也是一个指挥官真正该做的事。 她爬到一块石头上，回头看新兵们现在的状况。 每个班都牵着一条绳子，上面系住了所有人。 虽然风险依然存在，但好歹给了她们莫大的勇气。 这时夏树抬头望向上方，计算着剩下的路程。 她犹有余力，所以还能分心想一些其他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假寐向她展露微笑。 她装作没看见，低下头，继续走脚下的路。 假寐便笑得更加灿烂了。 越到山顶风吹得越急，新兵们便把身体压得更低了些。 背囊此时越发展现它的重量，压得每个新兵喘不过气来。 但此时，没有一个人抱怨出声。 甚至没人讲话。 那些浪费体力的事情，没必要做了。 口号什么的，也都是浪费口水。 三天上百公里的行程，也沉甸甸压在每个女孩们的心中。 这时候要是放弃了，算什么？ 自己骂自己吗？ 她们便这样默不作声，闷头前行。 水边在班级的最前方。她扛着旗帜，一边注意脚下的路，一边注意身后的新兵。 忽然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向着后面说道： “你们看看周围的石头。” 女孩们抬起头望了望。 石头的周围零星散落着白色的雪迹，不知道是天上落下来的，还是自然凝结的。 笙伸手抓了一把石头上的雪花，问道，“这个能吃吗？” “拉不死你。”爱尔冷冷说道，“这里的雪不知道存留了多少年，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里面不知道多少脏东西。” “这样啊。”笙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有这么久吗？”嘉听爱尔这么多，露出些许好奇的表情。 “有的。”nya nya在后面解释道，“山顶海拔高了，气温很低。积雪千年不化很正常。就算是赤道上，高山的山顶，也会出现保存多年的积雪。” “可这里的山，我看也没那么高啊？为什么也有这么多积雪？”笙又问道。 这问题就有些困难了，女孩子们都沉默了下来。 “这山目视高度两千米，但我估计海拔应该接近三千米。”夏树忽然说道。 “为什么？” “过来的路上，海拔是不断增高的。可能你们没感觉，但是我算过这个东西。”夏树回答。 “怎么算？” “感觉算法。” “……” 大家都沉默了。 笙想了想，又问道，“也不对啊？三千米以上，人不是会出现高原反应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你还知道高原反应？”爱尔忍不住吐槽道。 “什么意思嘛！你当我是笨蛋吗？” “是的。” “你很失礼诶！很伤人诶！” “好了好了看路！” 笙嘀嘀咕咕的，也不和爱尔纠缠了。 战刃看夏树没有说话，忍不住说道，“夏树，你还没说为什么呢。我也觉得没有高原反应呀。” 夏树思考了一会，才犹豫着说道，“高原反应应该没这么快。但可能是我们吃的食物里面，加入了一些预防药物吧。” 这也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之后的风越发大了些。 从密集的雪顶中，她们趟出了一条道路。 绳子牵着绳子，一步一个脚印。 毫不屈服的表情，不甘示弱的眼神。 这群女孩向高山展现出了，什么叫做强大。 原本柔弱的她们，在人类怀抱里撒着娇的她们——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三天的磨砺。 不断坚持前行。 终于，赶在黄昏之前，爬到了山巅。 然后，映入她们眼帘的—— 从宽广无垠的天地中，显露出来的，地平线的真正模样。 被金色晚霞染透的整片天际线。 还有大海。 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与天的彼方，连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金色与深蓝交汇的地方，平直宽广到不可思议。 如梦似幻的景色。 如果不是现在，她们站在这里。 便一辈子也没有办法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色。 这就是真正的，波澜壮阔的自然。 是再完美的沉浸式全息体验，再精美绝伦的艺术描绘——也展现不出来的，真正的自然。 少女们看着那画面，渐渐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才在假寐少校的击掌声中回过神来。 “不想在山顶上过夜，就要快点下山了。”她笑着说道。 于是她们便恋恋不舍地，一边用照片记录眼前的绝美画面，一边翻过山巅，向着山脚的方向慢慢爬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也不是说说。 越是陡峭的山崖，越是能感受到这种感觉。 她们在这边下山的速度，明显比上山慢了许多。 因为这一边的山路越发陡峭，也越发难走。 天际渐渐被夕阳染红。海天一线，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色。 确实如假寐所说，再不下山，天就要黑了。 笙小声说道，“在山上过夜不也挺好吗？还能看到海上日出。” “哈？”爱尔一脸看弱智的表情，“你家太阳从同一边出来？” 笙一愣，摸了摸脑袋说道，“也是哦。” 遥远的那颗恒星渐渐在她们的眼前变得黯淡，从耀眼的金变成了沉闷的红。 洒满了大海的橘色，也把她们的身上，映照得同样刺目。 从山腰下来以后，路变得好走了一些。 她们清晰得看到，山脚到海边的那一片沙滩上，停靠着一排军巴士。 是来接她们回家的。 她们住了三个月，已经产生了感情的，新兵连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