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一张,他居然很喜欢。 混乱而萧瑟的背景因为被虚化了透出淡淡惆怅的感觉,让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就飘过一句——别处的故乡。 而迎着残阳光芒走过来的自己,就不用多说了,帅爆了。 他把自己的几张照片翻了两遍之后,不知道该gān什么好了。 “右下角那个按钮是删除。”顾飞说。 “我知道。”蒋丞有些尴尬地回答。 说要删掉的是自己,但看到照片之后又不想删了的也是自己,毕竟从来没有拍过这么有感觉的照片。 去年过年的时候全家还一块儿去了趟影楼拍全家福,本来以为拍得应该不错,结果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差点儿没把照片给撕了,就为这事儿还又跟老爸老妈吵了一通,两天没回家…… 想得似乎有点儿远了,他收回思绪看着顾飞。 “你挺上相的,”顾飞说,“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留着,我拍了很多同学的照片,都留着的。” 顾飞的这个台阶给得很是时候,蒋丞犹豫了两秒:“你拍这么多人像gān嘛啊?” “好玩。”顾飞说。 “……哦,”蒋丞点点头,顾飞每次都能完美地让聊天进行不下去的技能他也是很佩服的,“摄影爱好者。” “我晚点儿加你个好友吧,”顾飞拿出手机,“处理了照片给你发一份?” 蒋丞非常想拒绝,我不稀罕这玩意儿。 但张嘴的时候却又点了点头:“哦。” 哦完以后拿着相机又不知道该gān嘛了,顾飞也不出声,似乎对于这种沉默着的尴尬非常适应。 “我能看看别的照片吗?”蒋丞问,他还真没法把顾飞这个人跟这个牛bī的专业相机联系在一块儿。 “看吧。”顾飞说。 照片不少都是桥和夕阳,从光线能看得出来,顾飞差不多是一下午都在这儿待着,拍了很多,有风景,还有从桥上走过的人。 蒋丞不懂摄影,但一张照片好不好看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顾飞的照片拍得很专业,构图和色调都透出一股暖暖的气息,如果不是现在他人就站在这个地点,chuī着老北风,只看照片还真是跟坐暖气片上边儿晒太阳似的舒服。 再往前翻过去,照片应该就不是今天的了。 拍得很多都是街景。 树和旧房子,雪堆和流làng狗,落叶和走过的行人的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每天都能看见却会视而不见的东西。 正当他觉得这样的照片应该就是顾飞的拍照风格时,一张明亮阳光下顾淼弯腰抓着滑板从空中一跃而过的背光照片让他忍不“啊”了一声。 “嗯?”顾飞正趴在桥栏杆上抽烟,听到他的动静转过了头。 “这张真有感觉啊,顾淼太帅了,”蒋丞把照片转过去对着顾飞,“小飞侠。” 顾飞笑了笑:“抓拍的,她飞了十几次才出了这一张。” 蒋丞盯着他多看了两眼,顾飞这人挺不好概括,平时一副不关我事天外飞仙话题终结者的样子,但他和顾淼在一起的时候,或者提到顾淼时又会显得很温柔。 特别慈祥。 蒋丞想起了顾淼的毛线帽子。 慈哥手中线…… 这个场景居然还有配乐。 Wake up and make love with me,wake up and make love…… 不过配乐似乎有点儿不太合适。 “你手机响了。”顾飞说。 “哦。”蒋丞把相机递还给他,有些尴尬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Wake up and make love with me…… “丞丞啊?”那边传来了李保国爆炸一样的声音。 “你……叫我什么?”蒋丞一身jī皮疙瘩此起彼伏。 顾飞大概是听到了,虽然他迅速地转开了头,蒋丞还是在他侧过去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日。 “你差不多到家了吧?”李保国说,“快点儿回来,你哥哥姐姐都回来了,等你吃饭呢!” “哦,”蒋丞突然一阵郁闷,不仅仅是去吃饺子的计划落空了,还因为再次被拉回现实里,要去面对几乎不可能自己生活有jiāo集而现在却变成了家人的几个人,他顿时连腿都迈不动了,“我知道了。” “是要回去么?”顾飞把相机收好之后问了一句。 “嗯。”蒋丞应了一声。 “一块儿吧,我也回家。”顾飞说。 “开车吗?”蒋丞问。 “……我走过来的。”顾飞看了他一眼。 “哦。”蒋丞转身往回走了。 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降得厉害,他俩顶着老北风一路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身上稍微不那么冻了,蒋丞转头看了看顾飞:“你是不是认识李保国?” “那几条街的人差不多都相互认识,”顾飞说,“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都是老街坊。” “哦,那……他人怎么样?”蒋丞问。 顾飞拉了拉帽子,转过脸:“他是你什么人?” 蒋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把兜在下巴上的口罩戴好,遮住了大半张脸,才感觉放松了一些。 “我……亲爹。”他说。 “嗯?”顾飞挺意外地挑了挑眉,“亲爹?李保国有俩儿子?不过这么一说的话……你跟李辉长得还真有点儿像。” “我不知道,”蒋丞烦躁地说,“反正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就问你他人怎么样,你能直接回答么?” “资深赌徒,”顾飞这次很gān脆地回答了,“十级酒鬼。” 蒋丞的步子顿了顿。 “还听吗?”顾飞问。 “还有什么?”蒋丞轻轻叹了口气。 “家bào,把老婆打跑了,”顾飞想了想,“主要的就这些了吧。” “这就够可以的了,”蒋丞皱了皱眉,但犹豫了一下又盯着顾飞,“这些可信吗?” “你觉得不可信么?”顾飞笑了。 “这些坊间传闻都有点儿……”蒋丞没说完,坊间还说你杀了亲爹呢,但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不管是什么内情,顾飞爸爸死了是事实。 “这些不是传闻,”顾飞说,“你天天回家,不知道他打牌么。” “嗯。”蒋丞突然就不想再说话了。 一路沉默着走到路口,顾飞往他家那条街走了,蒋丞连说句再见的心情都没有,不过顾飞也没说。 他拉拉口罩,往李保国家走过去。 老远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吵架,吵得特别凶,还是组合架,男女都有。 走近了才看清是李保国家旁边那栋楼,楼下站着一男一女,二楼窗口也有一男一女。 吵架的原因听不出来,但是双方队员骂人都骂得很认真,吐字清晰。 各种生殖器和不可描述的场景喷涌而出,部分用词还时不时会有反复循环,蒋丞听着都替他们不好意思。 走到楼下的时候,二楼的男人突然端着一个盆出现在窗口,蒋丞一看,赶紧往旁边蹦开了两步。 紧跟着一盆带着菜叶子的水倾泄而下。 虽然没被淋个兜头,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水,顿时恶心得他口罩都快飞出去了。 “有病吗!一群傻bī!”他吼了一声,“有种出去打一架!技能点都他妈点泼妇上了吧!怂bī!” 吼完他也没看旁边的人,转身进了楼道。 不知道那几个吵架的是被他吼愣了还是没听明白他吼的是什么,总之双方降了音量骂骂咧咧几句之后这一架就这么突然就中止了。 蒋丞拍了拍身上的水,还有几片指甲盖儿大小的菜叶,操! 刚掏了钥匙,李保国家的门就打开了,李保国探出脑袋,一脸笑意:“刚是你吗?” “什么?”蒋丞没好气儿地粗着嗓子问。 “骂得好,”李保国笑着说,“像我儿子。” 蒋丞没接他的话,进了屋。 屋里还是那么破败,但是今天多了点儿生气。 一桌子菜,还有坐在桌子旁边的两男两女外带三个小孩儿,把小小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