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唐

是啊,那是一个多么辉煌的时代呵!   有太多人物和他们的丰功伟绩被千年之后的我们熟知,为帝王将相撰写家谱,历来是让史家乐此不疲的美差。   可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那为数巨亿的升斗小民呢?时代带给他们的,除了忽视唯剩无视。作为托起这些那些个盛世的脊梁,他们留在历史这张画卷上的色调总是显得那样的空荡与苍白。有分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个现代农业大学育种专业的研究生,意外落海之后穿越到了大唐贞观二年,冥冥中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他?   哲学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诠释着这个世界,   但重要的是,   去改变它。——位于伦敦北郊海格特公墓里卡尔*亨利希*马克思墓碑上的铭文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二十章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就在军爷骑着朱龙马离开永兴村前往长安的那段时间里,这场轰轰烈烈的灭蝗之役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直到夜幕渐渐降临时才告一段落。
    在眼前这种大快人心的场景激励下,在心中天人交战良久了的村民们渐渐做出了选择,尽管脑海中恐怖虚无的禁锢一度让他们们徘徊不前。可最终,他们还是冲破了被人强加自己身上的枷锁,踏出了自救的关键一步。
    是啊,谁能够看着自己心血毁于一旦而无动于衷?胡戈当年在电脑上写稿,绞尽脑汁码出一章三千字的稿子因操作失误而没有储存,后来都痛苦得要死,更何况这田间的作物是农人用一年的辛勤汗水浇灌而来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被那些蠢物吞噬,谁又甘心!?
    好吧,既然老天要降下责罚那就让他降吧,反正让眼前这些蝗虫长成了自己的庄稼也保不住,左右是个死,搏一搏,说不定才有一线生机。
    于是在一些年轻人的带动下,原先还惶恐不安的人群渐渐起了反应,慢慢的,有人开始上前把被群体挤到外围的落单鸡鸭捡起,重新往那还未开辟的战场投放。等到后来,更多的村民选择另外一种方式来支援这场战斗,他们纷纷回到家中,取出各种盛水的工具,去田边暂未干涸的渠里打水,以供这数万“灭蝗英雄”饮用。
    这样热火朝天的一幕,把来自长安,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刘诗薇看得是惊呼不已,连带着手舞足蹈,最后终于不顾自己大小姐身份,亲自跑进战区里挑水补漏,体验着这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人生。
    当人们醒悟过来时,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快乐。
    无论眼前要做的事情多么累多么苦,在他们来说这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们心中敞亮,他们觉得值得。
    见老泪纵横的老者还坐在地上,胡戈过去将其搀扶起来,并顺着他的思维逻辑,劝慰着:“自古以来,只闻饿死的鸡鸭,从没见胀死的鸡鸭,老天如要降下惩罚,那么就让他降好了,看谁耗得过谁!”
    但看到老人依旧空洞的眼神,胡戈摇摇头,他深深的体会到一种无力感,他没料到如禁咒般的枷锁对一个人的思维竟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难怪,人吃人的时候,总会有妙计让对方相信,被人吃掉其实是一种幸福。
    ……
    见夕阳西下,差不多到时间收兵回营了。
    胡戈带着草儿兄妹以及为数众多的小朋友,在这漫长的战线上一边走一边喊,请大家帮忙把鸡鸭捉回笼子里。
    胡戈可不想等到了天黑,这些对永兴村地貌完全陌生的鸡鸭会发生不必要的走失。他还指望着这些鸡兵鸭将在未来数十天里能跑赢时间,完美的扑灭这场发生在贞观二年间,给万千农人造成了巨大损失的蝗灾。
    所以现在每一只鸡鸭对他来说,都是宝贵的兵员。
    终于在永兴村五百多村民加上军爷府上二百多退役军人的联手下,四万多只鸡鸭全部被装回笼中,万幸的是,没有一只鸡鸭因踩踏致死,在胡戈这种缺乏经验的活动组织者手上,能有这样的成绩,实属难能可贵了。
    在收尾阶段,胡戈开始检查战果,按他的估计,今天一下午灭蝗的数量应该在三、四千万只左右,如果考虑到事先曾吩咐黄掌柜饿它们一天的因素,只怕最终结果还要大于这个数字。
    果然此时走在荒地上,只见各处地面均被鸡鸭们用嘴巴清理得干干净净,连踩死的若虫尸体都吞食了进去,尽管他最后在荒地边缘的部分地区,仍发现为数不少死里逃生的蝗虫,但对大局来说它们已经不足为患了,因为在它们罪恶的一生中,今晚绝对是值得回忆的最后一夜了。
    嗯,看来明天不必再全部出动这四万多只鸡鸭了!胡戈在心中思量着,本来他还以为至少需要两天以上时间来回打扫的,不料一下午就有这样的战果,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今天晚上回去,就要规划一下明天向周围村落转移鸡鸭的事情了。
    “哎,你是怎么知道鸡和鸭会吃蝗虫的啊?”见胡戈并没有随大家回去,只是一个人站在荒地里发呆,刘诗薇走到他面前问道。
    “只要多用心去观察,多用心去感悟,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生活就是这样奇妙!”胡戈目视远方,做深邃状。
    恰好这时有一缕落日的余晖照耀在他的背上,整个人从正面看上去,端的是宝相庄严。
    “这……谢谢您了,我想我还是吃饭去比较好!”看来刘诗薇一点都不欣赏胡戈的这副说教的扮相。
    “其实……其实这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胡戈红着脸说,背后的佛光瞬间黯淡。
    刘诗薇故作鄙夷的看了看胡戈,啧啧数声,脸上摆着一副“那你还装波一”的表情,扭头走掉。最后荒地上只剩下胡戈一人,在那里看着刘诗薇的背影欲言又止的纠结着。
    ……
    当闷闷不乐的胡戈来到军爷府上时,正好一位年长管家模样的老者在门口与人说话,见胡戈来了,连忙迎住,说:“公子,你看看,我们在车上发现了好多这个!”
    原来这老者正是冉府的管家,军爷下午走前交待过,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老管家商量。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胡戈发现军爷府上的人员构成相当简单,清一色的全部是男性,除了一位老管家外,就是二百余军爷从前的部下,他们的田地都分在永兴村,但大家并没有单独盖房而居,而是像以前在军营时一样过着集体生活,大家伙全都住在军爷府上。
    幸好这是发生在唐初禁军大规模退役的时代背景下,再加上大家所分田地都在一个村落中,居住在一起也说得过去,不然,这么多精壮汉子聚在一起,整日里打熬身体,也不婚娶,很容易引人猜忌。
    “公子请看,就是这个!”老管家把手上的物事递给胡戈。
    胡戈一瞧乐了,竟然是鸡蛋,连忙问道:“车上还有多少,都取出来没?”
    “正在取,约莫估计有千余枚,鸭笼里也有上百枚!”老管家答道。
    “嗯,这样把,分一半鸡蛋出来,和鸭蛋一起给村里人送去,今天多亏他们相助,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大家放着田里的活计不做,跑到这荒地里来干了一下午,不表示一下胡戈心里过意不去。
    老管家这边刚要应允,正好这时草儿小兄妹过来问胡戈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家里好准备。
    胡戈想了想,说:“先别忙吃饭,把你们的小伙伴们都喊来,一起给每家每户送鸡蛋去!”
    “大哥,哪来的鸡蛋啊?”草儿疑惑的问道。
    老管家笑着拍了拍草儿的头,把手上的鸡蛋交给了她,再指了指停靠着大量马车的位置。
    聪明的小兄妹俩顿时明白了,用力的朝两个大人点了点头。
    “喔!分鸡蛋咯!”在草儿开心的笑声中,俩人撒腿跑开了。
    当贵族老爷们看着集贸市场里堆积的蛋品时,又哪能想到,这一个一个全都是从农人的嘴里省下的。
    真可谓:
    昨日入城市,
    归来泪满襟,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当这首五言诗从胡戈嘴中念出时,本来已经离开的老管家诧异的回过头来,望着这个正在作诗的年轻人,不知道此时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也许在这个诗歌的国度,会作诗的人总是会被人高看一眼。
    不过老管家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诧异,毕竟从前在右金吾卫大将军府上,什么样上门拜会的迁客骚人没有见过,只是他们嘴里什么侯啊王的,什么丰功啊伟业的,听得多了,也有些腻了。
    反倒不如眼前这位年轻人嘴中轻言细语的二十个字,这其中并没有夹杂着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尖锐的评论,有的只是这几句简简单单的陈述,却让人不由得随着诗中人物的视角,在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忧伤来。
    自信阅人无数的老管家此时彷徨了,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了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但胡戈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发生的这一幕,他此时目光正投向充满喜悦的草儿和狗子身上,正是这欢快的身影让胡戈心身感触,于是这首宋人张俞所写的《蚕妇》一诗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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