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变成麻烦的事态了。” 玛格莉塔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 不是魔力消耗带来的头痛，这种头痛常见于面对无法沟通的人，又没法无视他的时候。连裁判都因为理查德深情的话语没能立刻宣布比赛的开始。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着媲美顶级歌剧演员的好嗓子，这一通深情的请求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玛格莉塔可以感觉到集中到身上的好奇的目光。可是她既不是什么隐世的剑术大师的学徒，也不会什么「心眼」，甚至连骑士小说都没看过——她喜欢的是神秘学！ “纯粹用的剑术比试会需要很多动作，这会导致魔力的大量损耗。” 瑟莱忒的声音不紧不慢的。 “但是考虑到未来，玛格莉塔小姐可以答应下来。” “未来？” “如果玛格莉塔小姐没能成功成为皇家圣卫而转向金融，艺术或是学术的道路，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将会极为有限，我毕竟是被以「为反抗命定之身者提供力量」这个初衷被设计出来的。” 玛格莉塔马上反应了过来。 “……而如果要走向骑士的道路，现在就是一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好机会。” 如果答应了理查德的要求，毫无疑问，这场战斗会成为预选赛中的焦点。 她能够想象那些贪婪的记者和报社会怎样添油加醋的渲染。理查德——这个骑士小说入脑、坚信这个火枪与大炮的时代依然有着传奇的剑术大师存在的家伙更会不遗余力的去宣扬，她的名声会传遍罗曼王国，甚至临近的城邦。 这会对她有好处吗？ 毫无疑问。 至少这会得到军方的关注，只要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得到好的评价的话，这些也会被恺撒爷爷知道，要是运气再好一点，能得到他某个不知情的老朋友的青睐…… 这种人的劝说或许可以让外公改观！ 此外展露出自己在战斗方面的能力，加入机构后也有更大的可能成为前往第一线的遗物收容人员而不是因为罗曼罗兰的姓氏被分到一个舒适、重要但是无聊的职位，而这一切的赌注只是一场华丽的战斗，一些魔力，最重要的是，哪怕以上的预想都落空也没有任何损失！ 思绪闪电般地在女孩的脑海之中闪过，这次沉思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她轻声地说着。 “但这样我——准确的说是瑟莱忒就必须展现出符合‘隐世剑术’印象的剑技，而这也会决定我之后战斗的风格。” “答案是肯定的，但如果玛格丽特小姐不介意被认为是‘精通数种乃至数十种秘传剑技的天才’的话，也不用拘泥这个。” “……不、那个还是太高调了……” “那么，我会挑选一种适合玛格莉塔小姐的剑技的。” 玛格莉塔抽了抽嘴角，眯起的眼睛看向对面的青年。 她想了想，掀开防弹防爆材质的面罩，睁开眼睛——虽然现在她的视野还都模模糊糊——然后，她举起铳刃，将手指从扳机的位置放开，回忆着玛丽和欧琳丝关于淑女说话方式的教诲，开口说着。 “既然理查德先生都这么说了，拒绝似乎就显得太失礼了。”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将主导权交给紧身衣下流淌的圣银。 “拜托了！” 青年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激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端正地举起了剑。 可是女孩却迟迟没有攻过来，这让他茫然了一下才忽然想到那些骑士小说中描述的礼节——他是恳求者，怎么能让接受他请求的人主动呢？ 然后，他又想到，这场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于是狠狠地瞪了裁判一眼。 “开始！” 裁判连忙高声宣布，然后退到一旁。 紧接着，握着长剑的理查德快步地踏前，将剑挥落。 铛！！ 这大概是预选赛中唯一一次在枪声和爆炸声之前响起的金属相击声，当那有着层层叠叠花纹的长剑与圣银的铳刃相碰，瑟莱忒有些惊愕。 一是理查德手上这把大马士革钢的武器，二是他意外扎实的剑术基础，架势、用力、兼具防御的攻击——相较于那混入了火器的骑士武技，这种纯粹的剑技让瑟莱忒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还有青年映照在它剑身上有些狂热的眼眸。 他几乎是疯狂的、倾尽一切的在使用着瑟莱忒看起来有些熟悉感的粗糙剑术。 听到瑟莱忒的话，紧闭双眼的玛格莉塔默然了片刻。 她能够理解那种热情，因为正是同样的热情驱使着她逃离了用父母的话来说，“前三十年人生中最重大的成年礼”。 但与理查德不同的是她邂逅了瑟莱忒，遇到了莫比乌斯组织，踏入了神秘的世界，宛如童话一般得偿所愿。 “那么瑟莱忒小姐，请给他一场符合他所有想象的击剑吧，考虑到之后他会向每一个见到的人吹嘘这十分钟，这就当作是预支的报酬吧。” “答案是肯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也要用身体感受动作，这会成为以后您主要的练习——” 竖琴般悦耳的声音回应着，伴随着瑟莱忒控制着自己身体做出一个小小的侧步，圣银与钢铁的交击声也仿佛染上了美妙的韵律。 玛格莉塔能感觉到自己动作的变化，转身，踮脚，弯腰，高高抬起腿的踢击——她从这些动作中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这一刻，她仿佛不是站在皇家圣卫选拔赛的擂台上，而是在家中的舞蹈室、某个歌剧院的舞台之上，每一个动作都轻盈如天鹅拍打羽翼，却又能有力地将挥来的钢剑纳入属于自己的节奏之中。 因为看不到，所以这样的感受也更加强烈，她正被瑟莱忒指引着跳一场舞，一场用刀锋点缀的舞，就像这段日子她被欧琳丝指引着学习芭蕾一样。 理查德这边呢？ 最初的三两击后，他就被某种巨大的无力感卷入了。 他挥出的剑永远会被一个小小的转身，一次优雅的挥剑化解，女孩的攻击却永远会在他无法防御的地方落下，又或是用一种完全看不出来却无法抵挡的力量将他的防御瓦解，在玛格莉塔华美的舞姿中，他甚至无法停下手中的剑，即使他两臂的肌肉已经酸痛不堪，那把圣银的铳刃也能找到他的剑锋，然后开始舞蹈的下一个小节。 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在那「心眼」中被洞悉。 自己的全部技艺都在这「剑术」下被瓦解。 他已经无法分辨攻击与防御，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挥舞的剑究竟是基于自己的意志抑或完全就是在这闭着双眼的女孩的意志。 直到最后，他终于没法再握住自己的剑。 铛——！！ 大马士革的长剑落地的一瞬间，他的双腿再也无法直撑身体的重量，重重地跪倒在了擂台上。 他费力地摘下了头盔扔到一旁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青年的身体痉挛般地颤抖，但他的脸上却混合着恍惚激昂。 “多谢……指教。” 他开口说着，声音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最后，可以告知我一件事吗？” “是什么？” 垂下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的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但她依然强撑着平和的语气，反问着。 “这剑技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理查德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了无遗憾的微笑。 “瑟莱忒小姐？” “「至美之舞」，这是精灵族的剑术，在古老的年代，与人类的「至高之击」，兽人的「至力之艺」并列的传奇剑技。” 精灵、兽人……按耐住好奇心，玛格莉塔平静地复述了瑟莱忒的话。 “传奇剑技，「至美之舞」。” “「至美之舞」……呵，果然是，和理查特纳尔大师的「至高之击」一样……” 然后，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双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第32节 ep.31 乱七八糟的预选赛 “胜者，玛格莉塔小姐！” 理查德直挺挺地昏迷过去后，裁判才招呼着在擂台边待命的医护人员慌忙跑过来，又是听心跳又是摸鼻息，确定这位男爵的儿子只是昏迷过去后才松了口气，宣布了玛格莉塔的胜利。 “玛格莉塔小姐，感觉还好吗？” “很累，头很痛，我还剩下多少魔力？” “大约还有五分之一，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场打完有些勉强。” “但应该没有问题吧。” “是的。” 瑟莱忒平静地回答着。 圣银的铳刃映照着四周呆滞的面孔，以及这一群呆滞脸孔里唯一一个兴奋到从鼻子里喷出白气，不停让那叫「照相机」的奇怪机器亮起刺眼白光的女人。 除了她，瑟莱忒能感觉到映照着自己身上的视野中那浓浓的惊异与畏惧，这其中也包括之前那个拿着手炮的男人与自己持有者剩下的几个对手。 就算时代改变了，不会变的东西也是一直存在的，比起有斗志的对手，缺乏斗志的显然更容易对付。 玛格莉塔想揉一揉自己发疼的脑袋，但多余的动作会消耗已经不多的魔力，所以她只能深呼吸，借助空气中的凉意来压制头痛。 “罗曼罗兰小姐。” 这时，那个红发的女人总算摆弄好了他的照相机，他让身边另一个年轻的男子带着那些设备，自己跑到了擂台的旁边。 视野还没彻底恢复清晰的玛格莉塔看了他一眼，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自我介绍着。 “我的名字是金·凯莉，是《罗曼城黄昏报》的记者。” “记者？” 玛格莉塔侧过头，没有去接那张名片——她不想因为这样的多余动作浪费本来就不多的魔力。 不过她记得，《罗曼城黄昏报》是罗曼城销量最好的几种报纸之一。 “是的，尊贵的小姐，我可以对您进行一次采访吗？” “遗憾的是我还没有进行成人礼，金女士，虽然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我恐怕只能拒绝这个邀约。” 虽然在王国的法律上已经成年，但是贵族家的少女在进行成年礼，经由王后引入社交场之前，进行这些在报纸上抛头露面的活动会被认为是不体面的。 ——实际上，就在一百年前，皇家圣卫选拔赛这类比赛也还不允许女性参加。 感谢森海王国的维多利亚女王与分析机之母，艾达·洛夫莱斯女士，现在女性可以在50岁之前写作出版，可以担任医生、律师和记者，甚至可以成为军人和骑士，这都是她们的伟大贡献。 发散着思维以缓解头痛，玛格莉塔又想到。 自己的成人礼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概要自己有了成果吧，毕竟明面上的身份是父亲的“私生女”，在贵族的习惯里，现在她其实是不被允许使用罗曼罗兰这个姓氏的，想将自己纳入家族，父亲、母亲，玛丽和欧琳丝也承受了不少的阻力…… 要不是参加比赛报名必须有全名，玛格莉塔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从家族那里拿到新的身份，这位记者的称呼也算是某种恭维了。 “……噢。” 好像是也想到了这回事，红发的女记者失望地叹息了一声，看女孩甚至连收下自己名片的想法，她也不敢纠缠，失落地将名片放回了皮夹。 “但是，我想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但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玛格莉塔又开口了。 女记者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这是我的荣幸，罗曼罗兰女士。” 再转过脸时，她的脸上已经是完美的笑容。 “作为一位记者，金小姐一定看了很多场比赛了吧？有比较……特别的选手吗？” 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就是因为忽然想到了这点，女孩才将记者小姐叫住了——当然，聊天能分散注意力也是一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彼得提醒过她，在这样的活动中很容易出现使用遗物的人或是巫师，但她在自己的擂台上一个也没看到。 “事实上，我还没有发现比您更特别的选手。” 金·凯莉稍微恭维了两句，接着又马上说： “我明白罗曼罗兰女士的意思，皇家圣卫选拔赛间隔总是很漫长，所以每一次都会出现很多有趣的人，今年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我负责的这片区域没有多少，但我其他的一些同事还是遇上了几个的。” 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革皮笔记本。 “比如21号擂台就有一个外号「黄金狮子」的选手，据说以前是某个大型猎人雇佣兵团的团长，是彻头彻尾的格斗技使用者，完全没有配备武器和其他乙太武装，完全凭借格斗技击倒了五个对手，他有两米还高哦。” “还有16号擂台的波鲁纳雷斯，是个使用弹射箭的剑术达人，他的战斗方式以破坏对手的乙太武装为主，罗曼罗兰女士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列入规则，但一般身上的乙太武装都被破坏的话，随着乙太织甲的乙太消耗完，被破坏殆尽的一方会主动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