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说他叫戏美。 那般戏弄自己,不是美人的自己。 为何,要骗我呢? 身下依旧是厚得不知深度的寒冰,月白觉得愈发冷了。 瞳孔一下收紧,接着涣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身下的冰层喀拉喀拉的裂开,就像是地震了一般,剧烈的颤抖,破碎。 月白看见了什么? 黑色的雾气从大地不住的升腾,白骨骷髅不断的从地面爬出。 人们脸上的惊恐,飞禽走兽的仓皇逃窜。 滔天的巨浪,喷发的岩浆。 世界在颤抖。 是谁释放了罪恶? 不,不要这样! 月白心中嘶吼着,咆哮着,但却如同她看到的那些景象般,无声的。 就像是在她眼前上演的一部无声的灾难片,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吞噬,杀戮,死亡。 身下依旧是不断裂开的冰,千道万道银色的光芒咻的射出,刺破了黑夜。 叶菩提脸色剧变,大惊失色。 四大灵脉汇聚的节点,破碎了!就像是囤积的巨型水库,一下被打开了缺口,银光!便是那不断泻出的灵气! 同样讶异的还有月白,她看见那块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缓缓的漂了起来,竟是在不断的吸收那银色的光芒!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清透的声音缓缓的响起,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月白抬起僵硬的脑袋,看见了虚空而立的尊神。 平静的,淡漠的表情。歌声从他那略微苍白的唇中流泻。 …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天何所沓,十二分焉?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歌声中,是迷惘的,是愤怒的,带着不易觉察的哀伤,明明只有一丝,却仿佛是在为这天下唱着挽歌。 天命从来反复无常,何者受惩何者得以庇佑? 苍生何罪?生死离别? 什么又是天道,天外又是什么? 月白只觉双眼发涩,胸腔里一下又一下回响着那亘古的仿若梵音的歌声。 天道是什么?天外又有什么? 天下苍生有什么罪孽呢,为何要不断的轮回在阡陌红尘,经历着生离死别。 每唱一句,叶菩提身上金色的光芒便亮起一分。 步步生莲,脚下是大朵大朵盛开的莲花。 就像是踏浪而来的仙人,他从虚空中一步一步向那破碎的节点走去。 身前是一黑一白两条嬉戏的鱼儿,不断的将那些银色的光芒吸收入腹,像是在为他铺平道路一般。 叶菩提口中轻轻的唱着,脸上终于不是淡漠,而是带着一种慈悲的神色。 他来到了四条灵脉汇聚的节点前,颔首站立着。脚下的莲花开放,黑白的鱼儿在他身体的周围缠绕。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最后一个音落下,光芒大盛! 那两条鱼儿化作阴阳鱼,而脚下的莲花变作万印。一前一后的扑向那节点的缺口! 身下的冰早已化开,月白在水中沉沉浮浮。脑袋明明那么沉重,却清醒万分。 不知从哪里来的微风,带着植物的清香,轻轻的吹拂着月白的脸庞和发髻。温柔的慰抚,就像是母亲轻柔的双手。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母体的**一般。 温暖的,柔软的。 … “你醒啦。” 耳畔传来模模糊糊的女音,脑袋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月白含糊的应了一声,接着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身体就像是破旧的房子,地基已经毁了,摇摇欲坠。而那些补药,就像是用来糊上墙面斑驳裂痕的泥土,治标不治本。 纵然叶菩提极力的想要填补,但是房屋的坍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窗外聒噪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吟唱着夏日,待月白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火烧云大朵大朵的燃着,那般浓烈与决然。 房间里药味在蔓延,月白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头顶的蚊帐。 白色的,什么也没绣,细细的丝织成细细的网,微热的风吹动了挂着的流苏。 有些惫懒,有些夏日的缱绻。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好多的事情。 叶菩提温柔的笑脸,红色狐狸一脸炸毛的表情,戏美纯真的眼瞳… 森寒的帝释天,巨大的骨翼燃烧着九幽之火,人们痛苦扭曲的神情… 还有那些小桥流水,那些温暖的,美好的时光。脑海里若有似无的响起桃夭又急又忧的话语… 浮光掠影,百年的光影就像是奔腾而来的群马,又绝尘而去。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月白闭上了眼眸,身体里的疼痛又蔓延开来。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死寂的让人呼吸不过来。 蓦地,却是生出一点光亮来。 白衣的男子,向她伸出了手… 骨节修长,莹润如玉。 “咳咳——”月白突地伏在床榻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是为了他啊。 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情深不寿。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辛梓急急赶了进来,向月白递来了一杯茶水。 “你好些了么?”辛梓的照顾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月白虚弱一笑:“没什么了。” “我倒是以为你昨天便会醒来,倒是不想不会又睡了这么久。”辛梓笑道。 “对了,后来怎样?尊神呢?”月白拉着辛梓的衣袍急急问道。 辛梓眉头不经意的一皱,只是一瞬,又是一张笑脸盈盈了。 “妹妹别急,没有什么事。”辛梓拉过月白的手轻轻的握了握:“尊神遍查古籍未果,便去了那西天大雷音寺去寻如来佛商量去了。” “那么…严重么?”月白低低的问道。 “节点破碎,尊神耗费一半的修行将其补上。但是这次血祭不成,更是放出了无数蛰伏在黑暗中的骷髅生物,灵脉日益枯竭,天下岌岌可危…” 辛梓的声音有些凝重。 “对了妹妹,那骨王为何会从你身后出现?” 月白不由浑身一僵:“你说…戏美么?” 感觉到月白的异样,辛梓一张脸似笑非笑的问道:“怎地妹妹认识那骨王?” 咬着发白的唇,月白道:“是我将他带入帝释天的。” “那天我在一个密林里,遇到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