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锦州,围城打援,一方面逼迫明军派出精锐机动力量前来救援,以消灭之;另一方面,就是攻破锦州城,彻底消灭城内的祖大寿军团。 说起祖大寿与黄台吉,那也是有一番故事的。崇祯四年,被东虏围攻数月,大凌河城粮尽援绝,祖大寿杀掉不愿投降的何可纲之后,率领副将张存仁以下万余人,其中包括次子祖泽洪,侄儿祖泽润、养子祖可法,一起向东虏投降。 之后,祖大寿向黄台吉献计,说让他回到锦州,锦州明军都是他的部下,他可以说服锦州明军捆了城中的巡抚邱禾嘉,向东虏投降,黄台吉大喜,从小熟读《三国演义》,让降将再去赚城,那可是一箭双雕的大美事儿啊!于是赐予貂裘、黑狐狸帽、金玲珑、金马鞍、马鞭等一大堆名贵之物,欢天喜地的送祖大寿回了锦州,满怀期待锦州归入。 谁知道,祖大寿狠狠地抽了黄台吉一耳光,进入锦州城之后,除了一开始还放出一些消息说需要时间拉拢旧部之外,时间长了再无声息,就像他真的是从大凌河城逃回来的一样,黄台吉之后数年,一有机会就找人带话给祖大寿:“大寿啊,你咋还不来呢?” 可是祖大寿从来都不理会,不仅不理会,作为锦州主将,率领其麾下的精锐明军,总是给东虏制造麻烦。就在二月,多尔衮击溃高起潜那一仗,就是祖大寿率军击破阻击,成功的接应高起潜突围然后收拢溃军的,总算没有全军覆没。 依刘重元个人心里面的研究,要说起来,黄台吉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枭雄,对比大明的崇祯、东虏的黄台吉、蒙古的林丹汗、流寇里的张献忠和李自成,无论是政治手段、领兵统帅能力还是胸襟气度,黄台吉都是顶级的,这从对待祖大寿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 被祖大寿晃点了个大的,黄台吉并没有恼羞成怒,没有杀掉跟随祖大寿投降的部下,反而予以重用,张存仁、祖泽洪,祖泽润和祖可法都成为黄台吉的重要智囊。尽管一次次的被拒绝,但是黄台吉八年如一日的派人招降,就在去年祖大寿即将率军入关勤王之时,黄台吉还派出使者给祖大寿:“祖将军,朕又来了,咱也不说别的,你就出城咱俩见个面呗,一别经年,朕很想你啊!”,得到仍然是没有回应。 想到要再一次将祖大寿包围,想到要逼迫祖大寿再一次投降,黄台吉心里不由一阵得意,他已经想好了,这次他仍然不会杀掉祖大寿,千金买马骨,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要想长久围困锦州,领兵打仗是没有问题的,无论是黄台吉还是诸王贝勒,对八旗军的战斗力都没有任何怀疑,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仗难就难在后勤补给。 东虏大部分作战,都是以战养战,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就比如去年入寇京畿,打攻破长城那天起,就再也不靠后方补给,完全靠抢掠获取粮食,这也是过去两千年,北境外的游牧民族对付汉族王朝的常备手段,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打草谷。 可是辽东经过东虏二十年的屠杀,从沈阳到锦州已经是数百里的无人区,而锦州周围因为多年的战争拉锯,当然也没有农民种田给东虏去抢了,那么要想维持对锦州的包围,而且是长时间的包围,就必须解决数万围城大军的粮食问题。 这要从沈阳运粮到锦州,路上要消耗一大半,要源源不断的向上输送,且不说动员的人力物力东虏根本承担不起,东虏自身都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千里运粮十不存一,要攻击数万围城大军,需要十倍的运粮队伍,需要运送十倍的粮食,这样的消耗,东虏玩玩消耗不起。 为难之际,又是汉官提出建议,可以在义州进行军屯,以军屯供养围城大军。义州在锦州以北九十里,在这里开垦屯田,逐步取代后方运粮,东虏的后勤补给线就将大大缩短。 经过数天的缜密研究,三月份,黄台吉正式下达了作战命令,命令郑亲王济尔哈朗和豫亲王多铎率军到义县,筑坚城以为前进基地,行屯田以作军粮,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义州城就矗立在锦州以北九十里处,对锦州虎视眈眈。 东虏的攻略,大明现在还感受不到。整个三月份,大明朝堂上最热闹的几件事,一件就是杨嗣昌和刘重元主持的对东虏战略布局,取消辽东巡抚、保定总督、顺天巡抚等多个衙门,筹建直隶总督、北洋总督衙门,整个京畿都需要进行调整,几大总督与朝廷里兵部、工部等衙门的对接,一直闹腾了一个月还没有捋清楚,刘重元也不能再等了,随着天气的回暖,河南和山东已经有大旱的迹象,他着急着回到山东,好组织抗旱赈灾工作。 二件呢,就是这次东虏入寇的战后总结,打得好的自然重重奖励,例如左良玉,一战封伯,登上了武将梦寐以求的巅峰。这打得不好的,那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鸡了,虽然有巨鹿之战的胜利,崇祯的心情还算不错,但是按照他一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态度,以杨嗣昌为首的兵部官员,主持战后相关文武官员的责任追究工作。 奖励功臣皇帝不是太热情,但是惩治庸官败将,那皇帝可是抓的很紧。杨嗣昌不敢怠慢,按照过去几个月的战事塘报以及各地文武官员战事奏报,把所谓有罪人员分了五类,一类是边备失机导致东虏入口,如蓟镇监督邓希诏、西协总兵吴国俊;一类是陷城,未尽到守城保民的责任,如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总督张其平及失陷城池的各地方州县官,陈张二督领罪,正好也就取消了这一巡抚一总督的官位;一类是通款卖国,如高唐州知州尹亮,他在清军围城之际,把暂存城内的江西十万两税银献上,换取清军绕道而行。一类是畏战,如始终缩在徐州,不敢保卫山东的山东总兵倪宠。最后一类是纵敌出塞,如收取清军贿赂的蓟州分监太监孙茂霖。 获罪的文武官员有一百多人,只是划到以上五类罪行的有二十多人,杨嗣昌建议,这二十多人一律问斩,得到了崇祯的同意。其实这些人里,已经有好几个已经被砍了头,顺天巡抚陈祖苞自知罪责深重,直接在狱中服毒自杀,让崇祯大为恼怒,痛恨陈祖苞偷奸耍滑,不敢接受朝廷大法,将其子翰林院编修陈之遴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还有一件事情,虽然皇帝和朝廷都不情不愿但是又不得不办,而且刻不容缓的,就是诸军的赏赐以及军饷,现在十数万中原剿匪军、宣大军、辽东军和三边秦军汇集在京畿,不管仗打的怎么样,这过去几个月尤其是在寒冬腊月里,从京师到畿南,到山东,在回到京畿,即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好歹赶跑了东虏,皇帝和朝廷总该发军饷发犒赏了吧! 十几万明军嗷嗷的等着,这强大的压力让皇帝和朝廷压力山大。而且,十几万明军每天需要的粮食也是不得了。 这要是朝廷一个处理不好,激怒了这帮子骄兵悍将,十几万大军在京畿闹起来,那可是天大的祸事。因此,虽然朝廷已经是穷的叮当响,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但是朝廷还是竭尽全力四处搜刮,凑出了几十万两银子,给全军发了一个月的军饷,然后按照每兵一两的标准发放了犒赏。之后,皇帝又发内帑十万两,犒赏全军,总算是稍稍稳定住了军心。 一发完军饷和犒赏,也确认东虏大军已经回到沈阳,皇帝和朝廷立即督促各镇兵马回防各镇。最主要的就是刘重元的中原剿匪军,当然现在已经改名为北洋军了。尤氏兄弟、李国英、金声桓、罗岱、刘国能和卢光祖等主要将领,在几次被皇帝亲切召见赐宴并大加赏赐之后,依次率军返回河南和山东。 秦军主力,临洮总兵左光先和固原总兵曹变蛟,在新任直隶总督洪承畴的要求下,留在了直隶,左光先转任蓟州总兵,曹变蛟转任昌平总兵,洪承畴当然希望能够带着自己使惯了的老部下继续帮衬自己。而且左光先持重沉稳,曹变蛟骁勇敢战,一向为诸将之翘楚,洪承畴自觉要想守住蓟州,一定要有几员良将才能坐得住。 卢象升当然仍旧率领宣大军西行回镇,只是此番入卫损兵折将威望大减,而且之前百战百胜的万丈豪情,在东虏的凌厉攻击下被打的粉碎。虽然崇祯和朝廷仍然宽容没有降罪,但是想要完全缓过神来,发起河套攻略,还尚需时日。 辽东军也匆匆忙忙的回去了,东虏在日夜攻打松山城,辽东军上下都归心似箭,希望早点儿回镇前去解围。 就是在这样忙乱中,一直到四月中旬,刘重元才能重新启程前往山东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