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道:“我早说过你不用勉qiáng!你犯得着这样吗?” 谢瑾胸口起伏,慢慢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若是以往受了沈荨这一耳光,他一定会想法子讨回来,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该挨这一巴掌。 沈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新房中央的八仙桌前坐下。 桌上摆了几盘冷食和果点,一个托盘内放着一壶花雕和两个小酒杯,是给新婚夫妇喝jiāo杯酒用的。 沈荨平息了一阵,拿起那酒壶,将倒扣的一个小酒杯翻过来,慢慢往里斟着酒。 正要送到唇边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那酒杯夺了去。 谢瑾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你腿上有伤,最好不要喝酒。” “也对,”沈荨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笑嘻嘻道:“那么,jiāo杯酒也不用喝了?反正你也没挑我盖头。” 谢瑾默不作声,脸色yīn沉地在她身边坐下。 沈荨凑过去,捏着他的下巴瞧了瞧,“哎呀,打得狠了些,对不住了,要不擦点药吧?不然明儿怎么见人?” 她这心情倒恢复得快,谢瑾半真半假道:“别人问起,就照实说是被你打的。” “别呀,传出去别人还当我多凶。”沈荨起身去拿他刚才留在椅子上的药匣,抱过来放在桌上,“哪瓶是消肿的药?” 谢瑾瞄了一眼,“青色缠花枝的那个。” 沈荨取了匣子里的小棉花棒,沾了药粉细心地抹在有点红肿的指印上。 红烛悄无声息地燃着,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更声。 没有闭紧的窗扉灌进丝丝夜风,chuī得窗前梅瓶内插的数枝朱瑾隐隐绰绰地晃。 夜阑人静,烛影摇红。 沈荨的手很稳,一面抹着,一面说:“时间也不早了,抹完药就睡吧,先说好了,我习惯睡外头,你睡里头。” 谢瑾没出声,沈荨收了药瓶,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咱们也不是非要圆房不可,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总归我嫁给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谢瑾长眉一挑,语声很平稳地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沈荨打了呵欠,“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么?何苦问我?” 谢瑾将她手一按,一双黑眸透澈澄亮,目光似网,牢牢罩住她,“监视和牵制我谢家也就罢了,横竖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你若要打八万北境军的主意,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沈荨啧啧叹了一声,拿手去按他微微拧着的眉心,“你瞧你,眉头又皱这么紧做什么?放心,我不为难你,” 顿了顿,又促狭地笑着补充,“无论什么事。” 谢瑾气得牙痒痒,偏这情形这时辰也不好发作,只哼笑一声,起身走到chuáng边,果然依言睡到了chuáng里。 没一会儿沈荨也上来了,连日奔波,她应该是累极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谢瑾听得她呼吸既轻且长,翻过身来面向她。 红烛燃到半途,这会儿火光格外明亮,透过纱帐清晰地勾勒出对面人的轮廓。她侧身而睡,一弯腰窝凹着柔美的弧度,一手压在枕下,另一条胳膊横在大红丝绣缎面的被子外,袖子卷上去,露出一截小臂。 谢瑾叹一声,将她压在枕下的手抽出来,两条胳膊都塞回被子里。 次日松渊小筑内当值的婆子领着两个沈荨带来的小丫鬟去敲门,听里头静悄悄的,本以为这门很得敲一阵,哪知刚敲了一声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谢家昨儿新进门的大少夫人,身上穿得周正,发髻却很散乱,见了来人,脸色微微一沉,“怎么这时辰才来?” 得了谢夫人吩咐故意晚来的婆子并两个小丫头都不敢吱声,沈荨也没什么废话,只说了一句,“明儿起,若我不上朝,一律卯时正过来伺候。”说罢,叫了小丫鬟进去,“帮我梳头。” 谢瑾从谢家练武堂回房时,沈荨正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她穿了一身绛红上襦搭了烟水色半臂,配了条茶白六幅湘裙,丫头给她挽了个随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赤金烧蓝的衔珠凤钗。 正往净室走的谢瑾看了她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走到她跟前,朝她耳垂处瞄了一瞄。 玲珑小巧的耳垂穿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钩,下面挂着一只玛瑙小耳铛,只一眼,便看得出上头并不是耳夹。 谢瑾垂眸,自嘲一笑,去净室洗漱更衣。 夫妻俩收拾停当,到正院给谢戟夫妇敬茶。 谢夫人高高兴兴地接了儿媳妇敬的茶,心下特别满意。 她这大儿子,从小老成持重,成天顶着一张冰块脸,沉稳是沉稳了,外人也都赞誉有加,可她就觉得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少年人,死气沉沉的,让她这做娘的看了都没什么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