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长安贵女沈玉娇,明丽端庄,貌婉心娴,与河东裴瑕订下婚约。 一朝突变,父兄入狱,满门流放。 祸不延外嫁女,沈夫人给河东裴氏写信,盼能履行两家婚约,迎娶玉娇。 直到流放当日,始终未见裴氏一人。 沈玉娇搀着母亲,一脸平静:“别等了,罪臣之女,哪还配得上裴氏宗子?” 才将转身,身后马蹄声起。 锦袍玉带的世家公子翻身下马,一路风尘也掩不住他眉眼如玉,光风霁月。 迎着沈玉娇惊愕目光,那双幽邃黑眸的主人抬袖行礼:“河东裴瑕,来接吾妇归家。” * 婚后俩人相敬如宾,一次意外,沈玉娇踏上流亡之路。 逃至金陵地盘,恰遇地痞分赃。 就在她思考着,是以命相搏,宁死不屈,还是跪地求饶,能屈能伸。 地痞头子谢无陵挑起她的脸,桃花眼里噙着浅笑:“小娘子生的不错,给老子当媳妇如何?” ** 河东裴瑕,如玉君子,心怀家国,不问风月。 当初不顾众人反对迎娶罪女沈玉娇,只因君子之道,重信守诺。 他以为给她名分与子嗣,已是仁至义尽。 直到她险些被其他男人夺走,他才知情字不堪解,风月难自持。 * 遇到沈玉娇前,谢无陵只想窝在金陵城,老婆孩子热炕头。 遇上沈玉娇后,他才知想要抱得美人归,当个地痞可不够。 小媳妇被带走时,他冒雨追了百里地,才将亲手绣的红盖头塞到她怀里。 他鼻青脸肿朝她笑:“放心,我一定把你抢回来。” 后来,从金陵到长安,从小小地痞到朝堂重臣。 谢无陵终其一生,只为给沈玉娇戴上红盖头,叫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第27章
  
  她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们再用匕首。
  翠兰也知那样太为难这小娘子,只得双手抓着两旁的枯草,狠咬了后槽牙,随着沈玉娇的口令一呼一吸,往身下使劲儿。
  沈玉娇小半辈子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女,像这些妇人生产之事,她从未接触过。如今赶鸭子上架地替翠兰接生,一应动作皆凭着本能。
  待见到孩子的肩膀总算挤了出来,她险些落下泪来,出来了,翠兰姐,你做到了!
  她强压下泪意,将那浑身滑腻血污的婴孩儿抱出来,又拿匕首将孩子与母体间的脐带割了。可孩子大抵是在母体内憋了太久,一张脸乌紫,双眼紧闭着也不哭。
  沈玉娇心里发慌,又很快冷静下来,脑中回想着从前在医书上看到的,救助溺水之人的法子。虽知情况不同,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试着去抠婴孩嗓子眼,按压孩子胸口
  就在她准备以口送气时,翠兰无力飘来一句:你把它倒举起来,用力拍他的腚。
  沈玉娇一听,赶紧照做。
  约莫拍了二三十下,直将个婴孩屁股拍得通红,她几近绝望时,孩子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一阵柳暗花明之感霎时袭上心头,沈玉娇喜极而泣,抱着婴孩绕到翠兰身旁:翠兰姐,你看,他哭了!他会哭了!
  翠兰一张脸已比开始更苍白几分,两只眼也只撑起一条细细的缝,偏头瞧了眼沈玉娇怀中那红通通的婴孩儿,嘴唇翕动着:
  沈玉娇疑惑:你说什么?
  翠兰勉力撑起眼皮,望向沈玉娇t,虚弱的声音细若蚊呐:玉玉娘,孩儿就拜托你了。
  不等沈玉娇反应,她眼皮便重重合上,脑袋朝一旁歪去。
  一滴清泪从眼角滚落,很快堙入脸侧那堆枯草之中。
  翠兰姐!沈玉娇大骇。
  怀中婴孩也有所感应般,哇哇直哭了起来。
  可无论如何再唤,枯草上的女人再未睁开眼,那破旧裙摆之下,殷红鲜血汩汩蔓延,染红一地。
  ***
  《大梁史》记载元寿十九年的这场灾祸:「五月,河洛大水,人饥,饿死者不计其数,僵尸满道。」
  而同一片天穹之下,大梁东南方的金陵城,却是人烟熙攘,繁华富庶,一片盛世太平之景。
  七月底,正值盛夏,烈日如火。
  去去去,哪来的不长眼的!
  金陵城南的脚跟下,一个矮胖乞丐没好气地驱赶着那占了自己位置的岣嵝老妇:懂不懂道上的规矩,这儿是我的地盘!你要讨饭,滚去别处!
  对对不住,我是新来的。
  那从头到脚披着一块脏兮兮破布的瘦小妇人,头发凌乱如草,单薄背脊岣嵝着,怀中还抱着个豆芽菜儿般的小婴孩。
  见那矮胖乞丐呲牙瞪眼的模样,她仓皇地从墙根站起,嗓音粗嘎又虚弱:我这就走,这就走。
  哼,还算你识趣儿。
  那矮胖乞丐哼了声,扒拉两下身上的虱子,就盘腿坐在自个儿的地盘,从怀中掏出个缺了口的破碗。
  摆好家伙事儿后,他一改方才凶神恶煞、中气十足的模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朝过往路人喊道:老爷娘子们发发善心,给点儿吧,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已经七日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副迅速变脸的模样,让到一旁的老妇都忍不住投去目光。
  这一看,就见一个路人往那破碗丢了个铜板。
  铜板丢进破碗,叮当儿作响。
  干坐了一上午都没讨到一文钱的沈玉娇倏地睁大了眼,原来,讨饭得这样讨!?
  而那乞丐收到个铜板,立刻趴在地上磕头,嘴里还押着调子唱了起来:铜板一丢响叮当,掌柜儿恭喜又发财。好心必然有好报,小的祝您年年月月迎财神[1]」
  沈玉娇面色复杂地咬紧唇瓣,还要磕头唱曲?此举和勾栏瓦舍里的下三流有何区别?
  这念头甫一冒出,她又自嘲扯了扯嘴角,从亳州到金陵,这一路上不都是乞食过来了么。
  沈玉娇啊沈玉娇,你还当自己是什么高门贵女、世家宗妇么?能否活着走去岭南,都未可知,还在计较什么下三流、什么体面自尊
  呜哇。怀中婴孩微弱的啼哭声打断她怅然的思绪。
  她低下头,掀开襁褓那块遮掩的布,看着怀中那小猫崽儿般的孱弱婴孩,心头酸涩,嘴上柔声哄道:平安乖,莫哭莫哭,姨母这就去寻吃的。
  自亳州茅草屋里,翠兰诞下孩子,大出血而亡,沈玉娇便独自带着小婴儿,南下逃亡。
  这一路上的艰难苦涩,沈玉娇每每哄睡孩子,于深夜静谧时想起,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
  大抵人命脆弱又坚韧,哪怕跌进了低谷尘埃里,只要还有一丝求生的意识,便能激发出无穷尽的潜力。
  她是昨日刚至金陵,也没料到金陵的乞丐竟如此蛮横,墙根明明是官家的地,还赶着不让她行乞,着实是可恶。
  在心头轻叹了口气,她抱着孩子打算去别处碰碰运气。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