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芳害怕,又要数落闺女的时候,男人却是突然动了,紧接着睁开了眼睛。 橘红色的灶火映在他脸上,好似把白玉染成了玛瑙,衬得他一双眼睛星子一般明亮,一时让白家人看的发愣。 “这是哪里?” 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即便这话不算客气,但也好听的厉害。 白芊芊赶紧应道,“这里是我家,你昏迷在山上,我碰巧遇到,把你捡了回来。 你哪里不舒坦,用不用给你请大夫?” 山上? 男人两道墨眉皱着,目光触及到白老大的伤腿,眼神闪了闪。 “您可是白长安白大叔,平日在外做上灶儿的生意?” 白老大听得惊奇,想不出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贵人”。 “我确实是白长安,不知你是…” 男人支撑着坐了起来,笑的虚弱。 “叔,我是赵斌,赵老九家的栓子!” 栓子? 白芊芊手里的水碗差点儿跌到地上,怎么也不能把这俩字同眼前的绝美男人联系在一起。 白老大只楞了一下,就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你是九哥家的栓子?当年你离开村里的时候,才七八岁,如今可真是长成大人了!” 男人同样握了白老大的手,笑道,“白大叔,我还记得你做的炖肉特别香。 这么多年在外边,我总是和当兵的兄弟们提起呢。” “难为你还记得这个,以后大叔再给你做。你这是回来给你爹娘扫墓,还是…” “我一直在戍守西疆,如今战事结束,我也留了病根儿,这才退伍回来,打算落脚儿,给爹娘守墓。” “好,好,栓子啊,回来多好。你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定然会高兴。” 白老大欢喜坏了,一迭声的撵着刘玉芳。 “孩子娘,赶紧做饭,给栓子准备点儿热乎的吃。” “好。”刘玉芳应了一声,就开始舀苞谷面儿。 白芊芊好奇,假意给老娘烧火,眼睛却示意老娘往屋里看。 刘玉芳瞪了闺女一眼,小声道,“你爹小时候受一个村里大哥照顾,后来那大哥夫妻得疫病死了。 族里不容人,两人唯一的儿子就自卖自身去京都了。 你爹偶尔想起就念叨,说对不住那夫妻俩。屋里这人,就是那个孩子了。” 白芊芊歪着头,又偷偷去打量屋里陪着白老大的男人。 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守边疆的兵卒。 别的不说,风吹日晒,摸爬滚打,居然还能有这么一身雪白的皮肉? 很快,简单的饭桌儿就摆好了。 金黄色的苞谷面粥,外加蒸地瓜,还有一小盆炖芸豆。 这都是白日里,村里婶子们过来时候顺手带来的。 刘玉芳还想分几日,俭省着吃,如今为了招待客人也就都做了。 “栓子,来,赶紧吃,别客气。” 白老大招呼着,很是热情。 男人干咳两声,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怎么习惯。 “大叔,我今年也二十三岁了,先前到京都的时候,我取了个大名叫赵斌。您看…” “哈哈,好,好,我们栓子长大了,不能再叫小名儿,大叔知道了。” 白老大一扫之前的郁闷,被哄得整顿饭都没合上嘴,整个人都多了不少精神气儿。 也算是这人干了一件好事。 白芊芊忍不住偷偷翻个白眼儿,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扫了老爹的兴头。 待得吃完,刘玉芳在炕尾扯了个破布帘子分隔,算是她们娘俩的隔间。 而另外大半铺炕,都归了白老大和团子,外加赵斌。 “娘,他不是说回家吗,怎么还不走?”白芊芊洗漱时候同老娘抗议。 刘玉芳就指了指自家矮墙后的另一处残垣断壁,应道。 “他家破败十几年,比咱家还破,根本没法住。” 白芊芊傻眼了,本来还指望救命之恩换点儿回报呢,没想到这人竟是个穷光蛋! “行了,睡吧,家里还有点儿银子,明日我去镇上买点儿粮食回来。 你记得抹药膏,一个姑娘家,别邋遢的同小子一样。” 刘玉芳嘱咐几句,就扯了闺女回去睡了。 白芊芊本来还存了一肚子的疑问,但她今日折腾一天,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爬起来的时候,白老大和刘玉芳已经在忙了。 倒是团子守在炕头儿,而炕头被窝里躺着的则是姓赵的男人。 “团子,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姐姐,爹说赵大哥身上冷,让他多烙一会儿热炕头儿。” 白芊芊仔细打量,男人脸色有些青白,瞧着确实有些不舒坦。 她也就没再多说,拍拍团子的头就出去了。 白老大坐在屋檐下编筐篓,刘玉芳则在洗地瓜,。 白芊芊要帮忙,刘玉芳却舍不得闺女干活儿。 娘俩儿正是推让的时候,院子外边却来了一辆马车。 刘玉芳一见车上下来的人,立刻欢喜嚷道。 “哎呀,是孩子舅舅来了!” 话音落地,不等白芊芊看过去,团子就已经小炮弹一样从屋里冲了出来,欢呼雀跃着窜进了那中年男人怀里。 “舅舅,舅舅,你怎么才来啊,上次你还说给团子带点心呢!” “带了,当然带了!” 中年人叫刘文礼,在十几里外的府城开了个小布庄,家里儿子考了秀才,日子过得不错。 而白芊芊也正是定给他家做儿媳… 白家人都是上前迎接,刘文礼一一打量,轮到白芊芊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有几分虚。 白芊芊前世是孤儿,察言观色已经成了本能。 眼睛一扫,她就明白这舅舅今日的来意怕是不简单。 果然,随后从马车里下来的舅母,脸上能刮下二斤冰霜来,让白家几口都是有些忐忑。 刘玉芳也是看出不好,开口笑道,“哥,嫂子,进屋坐。 我们分家了,如今自己做主,你们中午一定要留下吃饭。” 刘夫人嫌弃的扫了一眼破败的院子和土房,连一步都不愿意踏进去。 她直接开门见山,连面子都不做。 “别忙了,我们今日是来退亲的!” 一句话,让白家夫妇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先前看在芊芊人本分,就算身份配不上我们家柏哥儿,想着是亲上加亲,比旁人知根知底,才勉强定下。 我们柏哥儿可是要考状元的!娶一个名声不好的残花败柳,让我们柏哥儿以后怎么出去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