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中,城市的燈光開始褪去。 不久,整座城市都寂靜無聲。 翻鬥街道翻鬥花園。 二號樓。 1001室。 顧安二人隔桌而坐,你看我我看你。 顧安抿著唇,眼神隱隱透露著點怨念: 合著你剛才說了半天,目的就是為了讓我遠離你的寶貝女兒? 顧安對很是不解,他看上去像是那種對漂亮姑娘動歪心思的男人嗎? 自己分明是個正經的小道士,可不會被情 愛衝昏了腦袋! 更何況,自己還是她的太師叔祖。 做長輩的,哪能和晚輩勾勾搭搭! 不知不覺,這初臨現世的小道士便立下了第一個flag。 …… 醞釀了一番情緒,顧安道:“徐,徐……” 他一開口卻卡住了,對著面前這個大了自己二十多歲,可在輩分上又是自己徒孫的中年男人,他一時間沒找到合適的稱呼。 “師叔祖喊我老徐便是。”察覺到顧安的為難之處,徐國威倒是又變成那個和善的老徐。 “老,老徐。”顧安順著喊了聲,然後以一副我是長輩你得相信我的模樣道:“吾乃修道之人,豈會在意那些兒女情長。” “是嗎?” 老徐目光幽幽,“祖父之前似乎說過他有個師弟,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個三妻四妾的土財主。” “胡說!” 顧安急眼,辯解著,“我明明隻說過要找個好看的姑娘為妻的!” 說完,顧安見自己不小心就把真心話吐了出來,不禁老臉一紅。 見狀,老徐也沒再多說,只是拿了一套自己還未穿過的換洗的衣物,帶著顧安進了廁所。 簡單地教了教他該如何沐浴,哪邊是冷水哪邊是熱水,還有怎麽用吹風機吹頭髮。 又解釋了一下牙膏牙刷的用途。 然後指了指邊上的一間側臥,讓顧安暫時就先在他家住下,等熟悉了如今的社會之後,再考慮別的。 對著今朝世間都一概不知的顧安,半懵半懂地點著頭。 一連折騰了小幾十分鍾,老徐實在熬不住如潮湧來的困意,忍著哈切向顧安告罪離去。 該盡到的禮數,他也基本都做了,也差不多是盡到一個晚輩的職責了。 …… 門鎖齒輪的哢嚓一聲輕響。 客廳一下便顯得空空蕩蕩起來,顧安在側臥裡待了會,然後拿著換洗的衣物走入浴室。 浴室內的黃光明亮。 顧安脫得乾淨,也沒覺得冷。 “這浴……浴霸,可真是好用啊……” 他在口中呢喃著,不由自主地仰起頭。 半秒後。 “嘶~” 顧安被強光刺激得眯起了眼。 “這難道真的不是太陽嗎,我這眼都要瞎了!” 閉眼緩了緩,顧安沒敢再去和頭頂的那四隻“小太陽”對視,開始打量起了面前的淋浴頭。 按照老徐的說法,只要把這往上一扳,熱水就能嘩嘩地從這個花灑裡流出來? 顧安懷著幾分好奇,小心翼翼的用手一扳。 掛在壁上的花灑隨即噴出嘩嘩的水流。 起初,顧安還覺得水還有些冷,狠狠打了個哆嗦。 可隨即變得溫暖的水流使得他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從體驗過這種熱水在從上至下,在肌膚上緩緩流淌的感受,小道士一下子就沉淪在了這難言的舒爽之中。 痛痛快快地洗完澡,顧安用著毛巾擦乾身子,偏頭看向洗漱台邊的吹風機。 他想了想,沒有動,穿好衣服徑直走了出去。 …… 哢嚓,哢嚓~ 漆黑的客廳中傳來一陣聲響。 剛走出浴室的顧安忽然一頓,雙耳動了動。 遭賊了? 顧安皺著眉頭,心中卻有些高興——要是能幫徒孫做點事,他在這白吃白住也就顯得不那麽愧疚了。 旋即,他赤腳踩在地板上,順著聲音的源頭慢慢摸了過去。 果然! 沙發盤坐著的一道黑影,背對著他。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這個時辰,出現在他人家中的,定不是什麽好人! 顧安屏住呼吸,雙臂開始緊繃蓄力,準備一舉將他擒下。 而就當他的手掌就要捏住賊人的雙肩之時。 那道令他發毛的聲音陡然響起。 “玩上豪呀,孤獅樹豬~” 沙發上,徐桃夭穿了件粉色兔子的毛絨睡衣,一手抱著一包薯片,兩邊臉頰鼓起,表情滿足。 她還揮了揮沾滿薯片碎末的小手,含糊不清地開口對著突然出現的顧安打了聲招呼。 加上戴在頭上的睡衣帽子有著兩隻長長的耳朵。 像極了一隻偷吃農田裡蔬菜的小兔子。 “晚,晚上好。” 顧安訕訕地放下手,也問了個好。 不知為何,看著這個捉弄了自己好幾回的少女,顧安心中總是下意識地有些發虛。 仿佛自己在她面前,一切想法都無所遁形。 哢嚓哢嚓。 徐桃夭又用著青蔥如玉的五指往嘴巴裡塞了一把薯片。 “獅樹豬,怎嘛晚了還不睡啊。” “剛……剛洗漱好。”顧安輕聲應道。 “噢噢~” 徐桃夭點了點小腦袋,看著濕漉長發披肩的顧安,問道:“怎麽不把頭髮吹吹乾的?裡頭有吹風機的。” 她嘟起嘴,模仿著吹風機的聲音,“嗚嗚嗚嗚的,一下就能把頭髮吹幹了。” 黑漆漆的環境中,少女的雙眸仍舊明亮,如同清冷月色下的瑩瑩湖面。 【她的眼睛可真好看。】 看著這對眸子,顧安杵在原地,有些出神。 從小生活在道觀中的他,連著年輕女子都未見過幾回。 更何況是這般明媚的少女。 他看著她那兩隻懸在地板上的白淨小腳,輕輕地晃悠著。 若是在白日,顧安甚至能看清她足踝上的血管,和帶著幾點淡粉的純白肌膚。 只可惜,自認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的顧安只是輕輕一瞥便收回了目光,並未發覺自己在誇讚她後,少女的眼眸微微彎了彎。 他回過神,習慣性壓低聲音,“那東西的聲音太響了,怕吵到你們。” “嘿~才不會呢。” 徐桃夭從沙發上站起,神神秘秘地朝著顧安招招手,示意他跟過來。 “聽,老徐在裡頭開演唱會呢?” 徐桃夭半蹲在門前,側身靠著門。 “演,演唱會?”顧安不太明白。 “emmmm……”徐桃夭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換了一種名稱,“就唱戲,他在裡頭唱戲呢,你把耳朵貼門上。” 顧安似懂非懂,彎腰學著她的樣子貼在門上。 “呼~~~” “吭!” “呼~~~” “吭!” 門的另一頭,是老徐震耳欲聾的呼嚕聲。 “嘿嘿,我家老徐這聲音夠洪亮吧?” 顧安下意識的點點頭,這般響亮的呼嚕聲,確實不多見。 “是不是比著那電吹風的聲音還要大?” 顧安又點了下頭。 “所以呀,別怕吵著我們還是怎麽的。” 徐桃夭直起身子,忽然伸手拍了拍顧安的肩頭,語重心長道: “不吹頭髮,容易禿的,禿了就不好討媳婦了。” 顧安迷惑地問,“為什麽禿了就……” 徐桃夭眨了眨眼,“老顧,你要媳婦不要?” 顧安呆呆點頭,立馬又用力甩著頭。 徐桃夭憋著笑,“顧師叔祖,快去把頭髮吹吹然後睡覺吧。” 言罷,少女伸著懶腰,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顧安立起腰,正準備離開,卻又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 他回頭,見著少女開了條門縫,探出了那個長著兩隻兔耳朵的腦袋。 “對了,我們還沒互通名字呢,師祖。” “啊?” “不是都說古人相識之時,都要互通姓名的嗎?” “噢噢。” 咳咳~ 少女清了清嗓子,朝著顧安伸出小手,然後認真說著: “你好顧安,我叫徐桃夭。” “徐徐清風,灼灼桃夭的徐桃夭。” 顧安有些不習慣這種互通的姓名的方式,等他剛想開口的時候,便聽見了徐桃夭的催促聲: “快握手啊。” “噢噢。” 顧安伸手,輕輕和徐桃夭的手碰了一下,便像觸電似得收了回去。 待到他意識到這個行為有些不妥的時候,少女已經再次關上了門。 隻余下飄散在周遭空氣中的淡淡香氣。 顧安的鼻翼動了動,發覺是他最喜歡的桂花香。 那種淡雅得沁人心脾的香氣。 讓他覺得安逸的氣息。 門外,少年道士默聲,在心中輕輕道: “你好徐桃夭,我叫顧……顧安。” 他仔細思考了會,默默想道: “俗人不顧其後之危,隻盼眼前人之安的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