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忽的一沉,夏白感受到銀發小青睡著了,靠了過來,他便是輕輕的雙手一擔,公主抱般的抱起了老人。 然後準備著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聲音小了下來的篝火堆。 天南地北的八方江湖客,在講著鬼故事,講著江湖不解之謎,講著怪談。 可這些令小女孩小男孩害怕的東西,完全無法刺激夏白哪怕一根的神經。 他自己就是這些鬼故事裡的主角。 他自己就是大恐怖,有什麽好害怕的。 夏白只是覺得小青其實並不想孤獨,所以才帶她下來聽人說說話兒,取取暖,一群人湊在一起,擠在一起。 現在小青睡著了,他就要帶著這位老人回去了。 至於熱鬧,從來都和他無關。 他靜靜悄悄的來,現在又要不引人注意的離開了。 但... 酒樓的門忽的打開。 篝火晃了晃。 人頭攢動的影影綽綽也晃了晃。 門外走近一個人穿金戴銀的公子哥兒,左摟右抱著兩名嬌豔的女子。 他才走入,便是兩排統一衣著的人闖了進來,兩邊站成列,更是一個勤快的狗腿子跑向櫃台,“掌櫃的,天字號廂房一間,如果客滿了,讓那客人挪一挪位置,我家公子出十倍的錢!” 圍繞篝火坐著的不少是出外歷練的江湖年輕弟子,這些人最愛打抱不平,聽著這狂妄霸道的態度,便是有年輕俠客要提劍而起。 但很快被老成的師兄按住了,或是師姐給了個眼色。 “是山南錢家的人...你們看那衣服左胸刺繡著的獵鷹...” “這公子莫不是前往秦國的錢家小公子,錢大夫人的心頭疙瘩?這...可是惹不起的主。” 篝火邊顯然有人認識這突來之客的身份。 而那原本準備起身行俠仗義的熱血少年,便是低下了頭。 強出頭,無異於作死。 掌櫃的也認識,可是如今入夜了,將客人驅逐出屋,實在不是錢的事,這根本不是開門做生意的模樣。 可是這時候,有一個極其違和的聲音插了進來,帶著生冷。 “關門。” 眾人抬頭,想看看哪個愣頭青在這時候敢如此說話。 然後,他們看到了夏白。 酒樓篝火的黑暗裡,絕美少年抱著銀發老嫗,聲音裡充滿了淡漠:“關門。” 冷風灌入,令屋內溫度都冷了幾度。 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暖意,都已經全部消散。 短暫的沉默之後。 那錢家小公子左右的嬌豔女人咯咯的笑了起來,把臉兒埋在了那公子哥兒胸前,悄悄側頭,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那公子哥兒也是看著那黑影裡孤零零的少年。 生的美,但可惜是個傻子。 狗腿子們從來都很盡職。 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便是走了上前,“喲呵,這兔兒哥膽子挺...” “關門。” 夏白沉聲再說了第三遍。 他周身忽起了一股帝王般的威勢,一言以令天下,而莫敢不從。 這是真正的龍氣。 如果帝王之氣還不足夠,他周身忽的炸現的冷漠殺氣,便是令得那群本還逞著口舌之利,在嘲笑著的狗腿子雙腿一軟,普通便跪了下來,褲襠失禁,濕潤了一片。 錢小公子隻覺看著九五之尊,又像在獨自一人時,在黑暗裡看著最恐怖的殺手,無論是敬畏,還是恐懼,都令他牙齒打顫。 撲通一聲,也是跪了下來,身子抖個不停。 第一次,無人應答。 第二次,眾人嘲笑。 第三次,夏白面前卻是黑壓壓跪了一片。 然後不知哪個急忙跪著爬過去,將門趕緊關緊。 風小了。 篝火漸漸恢復了熾熊熊的灼熱。 溫度又升了些。 “怎麽了?” 小青似乎被吵醒了,又像被凍醒了,乾癟的嘴唇囁嚅了兩下,便是問。 “沒什麽,大家都很開心,像是過年一樣。” 夏白溫和的說著,然後一轉頭,看向那一群早已驚呆了、嚇呆了的人,輕聲問:“是不是?” 沒人敢回應。 “是不是?” 夏白聲音冷了幾分。 他的冰冷,頓時點燃了現場。 “哈哈,對的,沒多長時間就要過年了,真是開心。” “喜慶,喜慶的很。” “恭喜發財,恭喜發財啊。” 酒樓大廳裡,無論是狗腿子,錢家的公子哥兒,還是篝火邊的人都忽的變得活躍了起來,彼此之間寒暄著,只是心底裡卻是顫抖不已。 這個男人... 究竟是什麽存在? “我聽到很多人在說話,在笑,像是回到了會稽。小白,你有沒有看到長明燈...還有,我想白猿爺爺了。” 小青呢喃著。 “雪化了,我們就回去,到時候我為你點一千盞,一萬盞長明燈。” 夏白再不停留,起身上了樓梯。 樓梯沒有燈火照明。 在午夜裡黑漆漆如幽冥般。 所有虛假的熱鬧都在遠離,只剩下孤零零的絕美刀魔,和孤零零的銀發老嫗。 沒幾日,雪化了。 兩人又恢復了行程,換了通關文牒,函谷被甩在了身後。 如此,車輪滾過了深冬,張燈結彩的新年都是屬於別人的,兩人只是過客,但鞭炮煙花終究是算是衝喜了。 銀發小青的臉頰紅了起來,像是有些興奮,但疲憊很快降臨,她總是說著說著就突然睡著。 似乎是生命越來越走向盡頭了。 有時候在車廂裡睡著,呼吸細若遊絲,像是隨時可能死去一般。 夏白不得不尋些話問她,“喂,你說的白猿爺爺是誰?” “啊...你怎麽知道白猿爺爺的。 ” 小青聽到這幾個字,便是醒了過來,但又有些迷惑。 “前段時間你和我提過。” 夏白一邊駕馭著馬車,一邊轉身說著。 “啊...我說過嗎?” 小青的記性已經變得很差了,明明在夏白耳邊提過好幾次白猿,卻是完全記不得了。 “沒有,可是我猜到的。” “哎?我不說,你為什麽會猜到...” 銀發小青愣了愣,似乎在糾結著為什麽夏白會猜到她心裡想的東西,想著想著便是又睡熟了,滿頭的銀發褶皺枯槁,毛毯覆蓋在她身上,又遮掩了半邊臉龐,隻留下左邊那並不美麗的側臉暴露在空氣裡。 路途遙遠,兩人互相聊著天。 夏白也算是弄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小青的武功是那什麽白猿爺爺教導的,而白猿爺爺就在越國青梨山中。 腦海裡,刀魔詢問碧落黃泉,“你們可知道這白猿的來路?是不是同類?” 兩名妖魔紛紛搖頭,表示不認識。 夏白轉念想了想,這白猿可以教導出如此厲害的絕世高手,那麽本身應該也是極其不俗,說不定可以為小青延續生命呢? 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在之後的旅程裡,更是有意無意的將話題往“白猿爺爺”身上去引。 途徑的小鎮上,天南地北的江湖客也是不少,夏白又是刻意地詢問些越國的神話故事,甚至是怪談。 這麽一路走,一路查探,待到春暖花開時,他已經有些概念了。 這白猿,確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