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类幼崽有亿点点强

第二十章 唢呐一曲断人肠
  學校大禮堂的前排,坐著以校長齊當國為首的一眾校領導,以及市教育局的幾個領導。
  局長沒到,副局長也沒請到,隻請到了基礎教育科科長邢秀敏。
  “好歹是直屬領導,這就不錯了。”
  齊當國只能自我安慰。
  開場秀是一個大型少兒歌舞節目,人多、熱鬧、喜慶。
  之後便是合唱、詩歌朗誦、跳舞、唱歌、小品、相聲……
  節目雖然不少,一個接著一個,卻沒有什麽亮點,稚嫩的很,沒什麽看頭。
  進行到一半,齊當國就有點看不下去了,要擱往年,他早就走了,但今天不一樣,大日子,必須坐死在這裡。
  等待節目間歇的報幕時間,齊當國怕邢秀敏看得無聊,沒話找話:“邢科長,您覺得怎麽樣?有不滿意的地方,還請多提寶貴意見,也好方便我們隨時改正。”
  邢秀敏臉上古井無波,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開口:“還行吧。”
  齊當國摸不太準這話的意思,想了下,道:“我們學校平時的工作重點都放在學生的成績方面,對於學生其他方面的培養可能有疏忽的地方……”
  “嗯,看節目吧。”邢秀敏不置可否。
  齊當國很自覺的閉嘴。
  台上,小主持人熱情洋溢的報幕:“下一個節目是二年級六班的秦淮帶來的嗩呐獨奏《百鳥朝鳳》。”
  “嗩呐?有點意思。”邢秀敏輕聲說道。
  “呵呵,是啊,現在吹嗩呐的人可不多了。”齊當國適時接了一句。
  掌聲中,秦淮拿著杆嗩呐走上舞台。
  先是一鞠躬,然後歉聲道:“不好意思,《百鳥朝鳳》這首曲子我還沒有練熟,我臨時換了一首。”
  嗩呐的發聲全憑哨片,舌頭什麽形狀,用什麽樣的氣息來吹,出來的聲音截然不同。
  《百鳥朝鳳》是嗩呐中極難的一首曲子,需要通過模仿各種鳥叫聲來實現。
  要想吹的好,不僅口技要惟妙惟肖,而且要體會出各種鳥兒的心境,很難很難。
  他之前以為自己可以,在保衛室試了一下,發現還是太勉強了。
  技術不太夠是一方面,這杆嗩呐也有問題,哨片打磨的不夠,聲音不夠輕靈,有點厚,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沒時間也沒工具去細細打磨調整哨片,只能換曲子。
  齊當國微微一皺眉:你換就換啊,反正沒人聽得懂你吹的什麽,說出來幹嘛?
  高為民一臉錯愕:這倒霉孩子,居然還報了個假名!我說這麽多天了不見你來道歉!
  “滴哩噠啦……”
  一聲尖銳的怪聲刺入眾人的耳膜。
  高亢、嘹亮,完全蓋住了場下細碎的交談聲。
  試音結束,秦淮調整了一下呼吸,將嗩呐再次湊到嘴邊。
  低沉婉轉,如泣如訴,與剛才的尖銳的聲音仿佛不是一個樂器裡發出來的。
  娓娓道來地給大家訴說著一個悲傷的故事,一段結束,第二段情緒居然還在往下走,越發的悲涼起來。
  突然!
  一個惟妙惟肖的顫音陡然響起,仿佛絕望而無助的哭泣聲,撕心裂肺,斷人肝腸,聽得人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繼而就是一股酸意湧上心頭,直衝鼻尖,淚點低的早已淚流滿面。
  場中,再無人說話!
  一眾校領導和教育局的領導聽得駭然失色,老師們聽得目瞪口呆。
  齊當國完全沉浸在了曲子裡,眼眶紅潤。
  高為民忘記了要找茬的事,低頭,沉默。
  邢秀敏哭成了淚人。
  她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小時候家裡很窮,窮到她母親在她八歲那年出去打工再也沒有回來。
  當時她的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是班裡的第一名。
  母親一走,本就貧寒的家庭雪上加霜,她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千斤重擔全都壓在父親一個人肩上。
  她很懂事,主動跟父親說要輟學。
  父親嘴笨,不會說話,翻來覆去的就是一句:“不行!我不能讓你娃以後恨我這個當爹的!”
  第二天一早,父親帶著烙好的白面餅子出門了。
  鎮裡有一家采石場,因為山路崎嶇,交通不便,需要有人把石頭從山上背下來。
  重體力活,一般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都吃不消。
  父親去做的就是這份工作。
  她永遠不知道瘸了一條腿的父親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一乾,就是十年!
  等她終於大學畢業,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想把這個喜訊告訴父親時。
  弟弟打來電話,哭著說父親當天在背石頭下山的時候腳下不慎,墜入山崖。
  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成了她心裡永遠的痛。
  從那以後,她把這份悲痛深埋心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就當上了科長。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曲散人終離愁多,曲終人散萬事空。
  這一曲嗩呐,勾起了她的往事,勾起了她對父親的懷念,以至於當眾失態。
  齊大爺也來到了現場,激動得嘴唇發抖:“循環換氣法,氣顫音加指顫音,厲害,太厲害了!”
  一曲完畢,掌聲如雷。
  小朋友們雖然體會不到那種意境,但好的音樂是有共性的,不分國界、不分年齡、不分性別,都覺得秦淮吹的好。
  張槿姚在後台更是巴掌都拍紅了,張著小嘴一個勁的叫好。
  邢秀敏這才回過神來,拿紙巾擦乾眼淚,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想起了一點往事,讓你們見笑了,”
  “哪裡哪裡,人之常情。”這裡她最大,眾人哪裡敢笑她,連忙說。
  齊當國揣度著對方的心思,試探著問:“邢科長,要不要把剛才吹嗩呐的同學叫過來您給指導一下?”
  邢秀敏剛想說“我能指導什麽?”微微沉思,轉而說道:“行,見見也好。”
  不多時,秦淮就被帶了過來。
  齊當國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秦淮。”秦淮暫時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老實回道。
  “你剛才吹的曲子不錯,有名字嗎?”
  “有,叫《大出殯》。”
  “好……”齊當國剛說了一個“好”字,馬上意識到不對。
  學校這麽重要的日子,你給我吹的那麽喪氣。
  再聽聽這名字:《大出殯》!!!
  這還有個好?
  再看看邢秀敏,見到秦淮也沒有喜色。
  可能剛才自己會錯意了。
  秦淮讓她丟了個不大不小的面子,邢科長要見他說不定是借機訓斥一番。
  想到這裡,齊當國臉沉了下來,厲聲道:“好小子,你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在這裡大吹哀樂,存心搗亂是不是?”
  邢秀敏臉上現出一抹錯愕,剛想說點什麽,只聽到後面傳來一聲爆喝:“二蛋,怎麽跟你師公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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