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五年過去了,現在的陳生喜歡跑步,而且是繞著南極跑步,在薄弱的晨昏線來回穿越, 因為地球停轉的關系,他所處的半球是永夜, 而另一個半球的太陽也已經變得比棒球還小, 再過個一百年,恐怕它就會融入星光, 分不清哪顆星是曾經的家園,太陽系了。 某天,陳生正在南極的晨昏線上來回跳動,玩著白天與黑夜的遊戲。 “1,2,3” “我跳!” “3,2,1” “我再跳!” 落日在地平線浮起又落下,落下又浮起, 微弱的陽光在他身上照亮又消失,消失又照亮, 現在的陽光就如同以前的月光,沒有強烈,只剩柔弱。 玩累了,他就躺到雪地裡,看天上那浪漫的極光, 現在的極光不像以前那樣綠色,而是彩色, 粉彩的有如塗鴉在太空黑幕上的顏料, 忽地一聲地動山搖,大地開始劇烈搖晃, 身下的大地破裂開來,並且不斷的隆起, 陳生被這地面帶了上去,不斷升空, “一米,兩米,三米.” 陳生數著隆起高度,這是地球現在經常發生的板塊位移, 將平地變成高山,將峽谷變成平原,帶來火山,地震,海嘯。 而他剛才躺的平地,轉眼就變成了懸崖峭壁, 這下視野更加遼闊了,陳生走到峭壁邊緣,地平線的景色盡收眼底, 微光照出了他的剪影,整個天幕下,只有他一個渺小的存在, 遠遠望去,地平線上是一圈微弱的藍光,那是全世界的行星發動機, 但詭異的是,藍光下方被一條整齊的黑幕所切割,並且不斷上升著, 細細聽,還能聽到一聲聲從遠方傳來的湧動與破裂, 陳生並不奇怪,他知道那是什麽。 那是巨浪。 幾百米的巨浪。 正在向南極的岸邊湧來,逐漸擋住了地平線的微光。 陳生感受著黑幕下的巨浪逼近,驟然屹立在南極海岸的懸崖, 一股風兒已經迎面吹來,吹過他一絲不掛的身體。 “今天就打賭你能不能略過我的身體,如果略過了,我就一年不吃飯。” 隆隆隆隆~ 恐怖的悶響壓迫而來,那是大海的聲音, 風也越來越大了,巨浪就如山一般壓迫而來,冰層不斷的破裂。 陳生眼睛都不眨一下,平常如水。 在震天響聲的呼嘯停止後, 這巨浪最終在離陳生一米的距離停下了,隨即凍成了一堵冰牆, 這冰牆就像一隻扇貝,籠罩著南極的海岸線, 而陳生就像一隻螻蟻,站在巨大扇貝的底部,好像隨時都會被淹沒。 “沒意思。” 陳生搖了搖頭。 他準備離去了,回去太陽城吃個飯, 出來幾個月了,小白應該要念叨我了。 正要走時,那巨浪頂部卻發出一條光芒,和引擎的發動聲, 陳生見此,眼神一緊。 他嗖的一聲跳了上去,一躍百米,躍然頂上。 瘋~瘋! 引擎努力開動著,但車子陷入了冰中,有點拔不出來。 “你在幹嘛?” 陳生問道。 那車上的男人轉頭一看,油光的臉上沒什麽反應,隨即又轉過去做自己的事, “我的車翼被凍住了,不知道哪兒來的海嘯,害我差點被淹沒。” 陳生走近看了看,只見這是一輛飛行汽車,半個機翼進去了, “你應該慶幸,淹沒的只是車子,而不是你,否則你就永遠留在冰之海洋裡當標本吧。” 男人沒有理會陳生,繼續搗鼓著汽車, 他穿著一身棕色長袍,頭髮也留的長長的,而且,他不穿防護服。 “來,你躲開一點。”陳生淡淡說。 那男人聽此,疑惑了一下, 但還是悠然放下了手中的扳手,慢慢退開了。 只見陳生摩擦了兩下手掌,然後雙手抱住車身, 吸一口氣,蓄力, 松一口氣,悶哼, 啪!機翼被折斷了。 男人:. 陳靠在車身前,喘了半天的氣,淡淡說道: “不好意思,沒控制好力道。” 南極冰洞,一堆火,幾條魚,兩個男人。 “我叫陳生,你叫什麽?” 男人大口吃著魚,答道: “我叫一修,是個旅行者。” 一修透著一股什麽都不在乎的拽勁兒,這點跟陳生很像。 “ 一修,我看你不穿防護服也能生存,你也是修仙的吧?” “我不修仙,那玩意兒不適合我,我修佛,佛才是最強大的。” 一修淡淡的說著,但口中一直沒停下吃魚的嘴。 有意思,陳生來了興致, “那這麽說你就是個出家人,那你怎麽不吃素的?” 聽此,一修沒有一點愧疚,而是又拿了一條魚過來,當場送進嘴裡, “首先我是個人,在亂世之中吃素不現實,其次,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嘿,陳生笑笑,這人挺有意思, 然後便挪了下屁股,靠在牆壁上,悠閑道: “一修,我弄壞了你的車,你跟我回去吧,我賠你一輛。” 一修捋了捋頭髮,擦了擦嘴巴,想了一下, “也好。” 然後倆人便滅掉了火,準備離去。 臨走之前, 一修還對著魚骨頭念了半天的《無量壽經》,超度了一下它們。 倆人從南極的東邊,徒步行走向南極的西邊, 一路穿過廣袤的南極大陸,以及各種人們不熟悉的山脈, 這躺旅程可能要持續好幾個月,但陳生不急,而一修也不急。 倆人開始論道起來,說著天下大事,人類未來, 這就是男人,吃飽沒事乾就喜歡討論人生哲學,甚至不吃飽,也會這麽乾。 “佛有預言世界末日嗎?”陳生問道。 “有!”一修回答的很乾脆。 “是什麽時候?不會就是現在吧?” “不是。”一修說, “佛在經上說人類至少還可以延續九千年,之後就不知道了。” 二人跋涉在山地裡,漫天風雪呼嘯而過。 陳生迎著雪喝了些水,一陣暢快, “那佛有說地球什麽時候抵達新家園嗎?” “這事兒你應該去問世界政府,不應該問我。” 陳生想了想, “雖然世界政府公布的流浪計劃很周全,可我總覺著不會那麽順利。” 聽此,一修笑笑, “陳施主,反正我們又看不到那一天,你瞎操什麽心呢?” 陳生也笑笑: “反正活著也是活著,我就隨便操一操唄。” 忽地一場南極風暴襲來,攪動了漫天的風雪,引發了雪崩, 無數灰白從天而降,淹沒了肉眼可見的一切,包括自己。 倆人實在被攪的煩惱,無法前行, 乾脆就直接坐到地上,等這風暴過去。 這風聲太強烈,也說不了話了,只能這麽乾坐著。 不一會兒,倆人就已經被雪深埋了五十米。 在那下面,陳生用手挖出一個雪洞,與一修露出頭來, 這樣做不是為了呼吸和生存這麽膚淺的事情,而是為了好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