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好些日子沒回養心殿了,回去盡惹氣兒他也懶得回去,額娘欲去行宮理些政務,眼下正在準備路上要用的行李,也沒功夫盯著載淳讀書了,載淳帶著小祿子四處轉悠,轉到西長房那裡,唉,怎皇上的禦膳跑到西長房院子的石凳上擺著在?石桌底下還放著載淳的食盒,皇上與小祿子對視一眼,心裡明白,又是鄂嬤嬤乾的好事,載淳恨極了鄂嬤嬤這屢教不改的壞德性,“小祿子!咱們都是大人兒了,告誰也無用,今日朕恩準你,與朕一塊兒,咱們就在這兒,把這些禦膳吃個乾乾淨淨!” “皇上,這?奴才皮糙肉厚不怕,您剛剛腸胃養好點兒,何必賭這氣兒,您想吃什麽,奴才去壽廚房傳一聲便是,可好?” “恩,那祿哥兒,你先吃,一碗啃幾下,給她啃個稀巴爛,啃了咱趕快溜!” 小祿子望著皇上覺得好笑,一面忍住笑一面拿起雞腿兒就啃,基本上啃的亂七八糟了,載淳忙與小祿子溜回了長春宮。一瞧,額娘還在張羅她出門隨行的禦廚班子,轉身又溜了,他們不是去了別處,正是去了西長房“守株待兔”。 今兒個鄂嬤嬤可碰了個硬茬兒,一大早叫安德海撞疼了胸,她疼的要死又不好揉,罵他兩句又給那暴丫頭扇了一耳光,想還手呐人沒追上一個跟頭又摔腫了腚子,呦喂,這日子定是出門不利。佟歡花扶著額娘去藥房求點外傷藥,人家怕有什麽套,非要驗傷才給,這又是奶又是腚的怎麽驗呐,等個女醫官從中午等到快傍晚好容易才把傷弄好。 “安德海那孫王八羔子!!!老娘不把他製的服服帖帖的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佟歡花扶著一跛一崴的額娘也不好說什麽了,“額娘,您何必呐。” “你懂個什麽!想當初我鄂桂香何等威風,他安德海是個什麽東西,一個那玩意兒都沒有的閹人給老娘提鞋都不配!你額娘原來在皇宮見了先先帝不用下跪的!皇后的表妹紅美人是我一手捧出來的,她是比蘭貴人得寵十倍百倍的娘娘,皇后有東宮之首的尊貴地位,那哪個妃也比不了!先帝對紅美人的癡迷絕對是前無古人!隻不過看蘭貴人腹中有孕,等落地看是不是男胎罷了,她不過是個生育工具,總認為自己不得了!” “這…這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額娘……” “你呀你呀!說你是個木頭腦子還不信,你額娘的尊崇可是先帝親允的,那時皇后皇上誰不巴結我,皇后靠紅美人邀寵,皇上隻要紅美人高興,什麽都願意。至於什麽蘭貴人和腹中胎兒,那時不過是不知過不過得了江的泥菩薩罷了,至於安德海,那就跟個無名氏一般,誰曉他們那些兒爛泥巴兒是怎麽把自個兒糊上牆的!” “額娘,你屁股疼還有力氣兒瞎說。” “老娘屁股疼又不是嘴巴疼!誰說我瞎說啦!那蘭貴人走了運竟真一舉得男,我的紅美人兒喏!玩性忒大,叫人家佔盡了先機,小命也賠了進去!” “皇上那麽寵她?她怎會…?”佟歡花不解地問道。 鄂嬤嬤歎了一口氣,“她對皇上畢竟不是全心全意,怕疼不願生孩子,結果蘭貴人男胎落地她才曉得受冷落的厲害。皇后非要派我去伺候蘭貴人與大阿哥,沒人領著紅美人兒她竟走偏了路,為‘借種’跟個戲子偷情,身懷六甲卻被蘭貴人抓了把柄。先帝對她有情想掩了過去算了,蘭貴人偏不依,結果賜死了紅貴人,蘭貴人也禁足,大阿哥百日時才解禁賜封為‘懿嬪’。” “還有這些事兒,額娘是不是很想念紅美人?” “想又如何,那孩子太純,放個餌就上鉤,哪裡是蘭貴人的對手,我幫襯她些她還好過些,皇后見大阿哥落地,隻一心想巴結蘭貴人。紅兒那孩子每走一步都得有人扶著,叫我去了那邊兒,紅兒沒人管了......她害了紅兒,我也不會叫她母子好過!” “額娘,您都忘了罷,如今您是皇上的乳母,誰都不敢不敬您,您對皇上用心些,好好照顧他至成年,皇上畢竟是個孩子,又是先帝唯一的骨肉,過去的事兒再惦記也沒用呐。” “誰都不敢不敬我?!那你老娘這屁股蛋兒誰弄的?這臉蛋子誰扇的?還有這誰撞的?你真是頭腦簡單,認為誰都是好人!” 母女倆人一路走回西長房,皇上與小祿子正躲在西長房門外的角落裡,聽見鄂嬤嬤罵罵咧咧地,一下指天地,一下戳佟歡花兒腦袋,走近些,大概聽了點內容。 隻一進到院子裡,瞧見那些原本一口未動的珍饌全被啃得亂七八糟。正巧米足這時輪班作院子裡衛生,她在石桌附近掃地。鄂嬤嬤不分青紅皂白拎起米足就一耳光扇了過去,米足完全不知為何,掃地掃得好好的,就被拎過來扇了個耳光。 “小賤人!你也配吃禦膳?你這個賤蹄子!”其實,更多的是鄂嬤嬤抓個人撒氣。 佟歡花拚命抱住額娘胳膊,“額娘!!您這是作什麽呐!!” 鄂嬤嬤把米足的辮子揪住,拾起掃帚就打她,左一棍子,右一棍子打得她渾身是傷。“我……啊…啊…”米足不斷地躲,“不…不是…我啊―…啊―…” 佟歡花真怕額娘鬧出人命,拚命抱住額娘,“額娘,是歡花的錯,是歡花的錯,您別打這丫頭了,與她何乾呐!!” 米足被鄂嬤嬤打得渾身是傷,她連犯了什麽錯都不知道。鄂嬤嬤撒夠了氣走後,米足蹲在地上哭地載淳的心都跟著疼,但他又不好出面。 “皇上,您哭個什麽呐,那鄂大潑打得越重越好呢,打出了事叫她蹲獄子去!” “你懂個屁!!”載淳氣惱地甩了小祿子,一個人跑去了鍾粹宮。 小祿子一個人回了長春宮,西主子沒見到皇上便問他,“皇兒哪去了?” “去了鍾粹宮。” “他?不是對鄂嬤嬤意見大得連姐姐都愈少去了麽?” ...... 載淳紅著眼眶跑到了鍾粹宮,東太后一見倒稀奇了,“這?皇兒?” “皇額娘!您快做主給朕換了鄂桂香罷!不然朕可活不下去了!”載淳一把跪下,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東太后忙扶起載淳坐在她身邊,“皇兒受什麽委屈了,告訴皇額娘聽?” 載淳一面啜泣一面說,“皇額娘,朕最近一直住在長春宮,希望鄂嬤嬤因女兒領罰役之事能有所警覺,改過自新,可她不僅不改,還把養心殿朕的禦膳拿去給佟歡花,還欺辱宮人,打得那可憐丫頭渾身是傷......” “這...與皇兒何乾呐?” “因...那禦膳被人吃了,她非說是旁邊的掃地丫頭吃的...” 東太后不解的望著載淳,“皇兒怎能肯定不是那丫頭吃的呢?” “那...”皇上撓了撓腦袋,不知如何開口,“那是朕讓小祿子吃的...” “朕見一小丫頭替朕背黑鍋,心裡很難受...” “皇兒,你是皇帝,那小丫頭能替你背黑鍋是她的福氣。” “皇額娘.......你怎能這麽說呢......”載淳聲音愈小了,他內心極度不認可東太后的說法。 “皇兒,身為君王,當狠則狠,皇額娘希望皇兒不要將精力放在無聊之事上,多讀書,多明理識哲,奴才間的打鬧總是有的,公正不公正的會有人去斷的,皇兒養好身子是將來治國的資本,見多識廣亦乃令臣民尊服聖恩的基石,不是皇兒坐在皇位上,便擁有了生殺大權,皇兒呐,皇額娘希望你能做一代明君......” “皇額娘,朕心中很難過,不僅因為白日挨打的丫頭,朕覺得自己還沒用...內廷皇額娘承擔,朝堂上額娘與六叔承擔,朕呢,隻是個多余的人......” “傻孩子,皇額娘隻盼皇兒能從小耳濡目染,做一個肩能扛江山,臂能托社稷的頂天立地大丈夫,咱倆如今所做的一切全部相加便是我兒日後的擔當與責任。皇上以一人之力承托江山自有吃力之時,群臣與奴才都是支撐皇兒再次振作的助力呐。” “朕......不是多余的?” “誰胡謅的!”東太后生氣的捶了一把幾案,“再有誰這麽胡言亂語, 哀家非治他!” “是......鄂桂香......”載淳鼻子一酸,埋著頭哭在東太后懷裡,“她從來隻為護她的侄兒和閨女,朕在養心殿連飽飯都吃不上一口,不是餓極了,朕何必與她爭什麽,朕隻要責她失職,她便辱罵朕,什麽本就是多余的,無能的傀儡,朕心中虛愧,亦不好辯駁,可她欺了朕還要毆打福哥兒和祿哥兒,朕連這點主張都不做,日後誰還忠於朕?朕說她幾句,她便損朕的出身,說‘皇后無子,眾人皆知’,明明不是嫡出,抱著皇后大腿裝什麽正根正派,是誰的種都說不清呐!” “她還說什麽?!”東太后真聽了這些話,氣得恨不得扒了鄂桂香的皮,載淳在東太后懷裡一面哭一面訴道,“她的心腸真是壞透了,說朕......只會哭著跑去鍾粹宮......她爺爺的,哪次不是叫她給氣的,朕如今是知道皇額娘是朕的生母,可朕在登基以前,從未有人告訴過朕,對待皇額娘,朕從未看生分過啊......” “好孩子,皇額娘知道你心裡苦,是皇額娘信錯了人,把你交給個毒心腸的嬤嬤,你不要怨皇額娘。”東太后抱著載淳的腦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皇額娘,您哭了?”載淳抬起頭,一滴熱淚滴在他的臉頰上。 “皇額娘不是哭了,是感動,皇兒長大了,皇額娘的依靠,長大了......”東太后淚中帶笑,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她竟比慈禧更早感受到兒子傳遞給她的幸福。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