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苗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真有這事,姐姐也不敢隨便打人,也不讓人伺候。穗兒,姐姐只要你以後過的好就滿足了。說實話姐姐覺得現在已經是活在蜜罐子裡了。” 麥穗兒撇撇嘴:“姐姐,要有一點理想,你對我們的生活也要求太低了吧。”@org 麥苗兒閃了閃眼睛,搖了搖頭。 麥穗兒有時候說的話她也聽不懂,什麽理想什麽要求,她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麥苗兒也跟著笑了笑,對這個媽媽姐,不必要求太高,的讓她慢慢地體會。 她打算今年好好乾一年,擴大一點生意范圍,手裡多少存點銀子,就開始買地,能買多少就買多少。 村裡有好幾家老人的兒子在外經商做官,女兒出嫁,準備隨兒子去享天倫之樂,打算賣地,每畝地要價十一兩銀子,估計回一下價,十兩銀子該夠了。只可惜她手裡沒銀子。 她仔細的算過帳,去年的豆芽包子,除過補貼夥食,姐姐奶奶的藥費,只剩一點。 如果今年繼續努力的話,有兩三年也能存夠兩畝地的銀子。 “姐姐,這點地留下來,種去年專門留下來的種子。” 種了一個上午,麥穗兒直起身子,指著靠院牆的一小塊地。 “穗兒,你把種子拿出來隨便種下就好,不需要專門留地方。” 麥苗兒不明白妹妹為什麽將留下來的兩樣玉米種子,種在一塊專門的地方,難道是為了有所區別。 “種在別處到時候找不見。” 麥穗兒見她疑惑,解釋一句。進院子拿出去年專門留下來的兩隻比較香甜比較黏糊的玉米粒,前幾天她已經用水泡過,很飽滿。 麥苗兒不是很明白妹妹的意思,也不多問。 只是對她說:“穗兒。這點地靠院子近,能經常澆點水,種子下淺一些。” 麥穗兒答應著,不用鐵掀蕨頭,隻用一根一頭尖利的木棍,戳一個淺淺的坑。丟進兩粒種子,然後埋起來撫平。 兩種玉米種了大概有三三分地。 “四姐,三姐,種玉米啊。” 中午休息了一會兒,到了下午姐妹兩又去種。放學歸來的麥寶兒遠遠地看見,飛跑過來,將書包放在門口閑坐的麥秦氏懷裡,就進了地裡幫忙。 昨天麥穗兒帶著一籃子新鮮的苜蓿去了鎮上,沒用她去叫賣,成管家直接帶了回去。給了她二十個銅板,囑咐她下個集日再帶點過來。 她便回來後分了他五個。 小男孩第一次真正拿到錢,高興地手舞足蹈。 他不知道五個銅板的概念,但是每年過年二爺才給他兩個,娘給他一個,還只是限於年三十暖一暖口袋。第二天一早就被沒收。 而四姐將銅板交到他手裡,告訴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五個銅板能乾的事兒他還不知道,口袋裡卻有了讓他底氣十足的響聲。 他帶著十二分的熱情,蹲在麥穗兒身邊跟著她,幫她挖坑下種。 麥穗兒壓低嗓門說:“寶兒,明兒要不後天早晨,最好是後天早上,趕著露水再揪一籃子,我帶了去鎮上,成管家還要。” “四姐。後天我一定早早起來。” 麥寶兒喜笑顏開的乾著活兒。後天再賺五個銅板,就是十個了,這可是不少的數目。 麥秦氏安定舒適的坐在大門口的小凳子上,衣服乾淨整齊,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她的雙眼微微眯起。。雖然聽不見孫子說什麽,看的也模糊。卻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是在種玉米。 她喜歡這種坐在門前看兩個孫女,最好還有最疼愛的小孫子,這是一種享受。 就聽見耳邊炸裂的一聲,嚇得她雙腳落地幾乎跳了起來。 抬起頭一看,模模糊糊麥薑氏的影子。 這麽耳聾也被嚇!可見這聲音有多大的威力。 她氣呼呼地舉起拐仗,照著影子打將下去。 麥秦氏第一次發威,手裡的拐杖很不準確的照麥薑氏的影子打了下去。 麥薑氏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側了側身子,拐杖便帶著一股風狠狠的落在了胳膊上。 她嚇了一跳,做了麥秦氏三十年的媳婦,這個懦弱的婆婆從來沒對自己動過手,最生氣的時候也只是狠狠的咒罵幾聲,還多半罵的是自己。 這些年來眼睛看不見,更是只能一點威力沒有的點著拐杖,她就當她是在發瘋,不予理睬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她從來沒將這個婆婆當做婆婆看,尤其是這幾年死鬼男人沒有回來過,作為一個女人,她心裡充滿了怨恨。她曾偷偷的去鎮上的薑老爺家找過麥嘉慈,和她有點親戚關系的她叫五叔的遠房堂哥薑老爺很威嚴的對她說,一個女人只要看好兒女守住家業就好,不要這麽死盯著夫君,阻礙男人做點事。 薑老爺的語氣很是不客氣,好像她來尋找自己的孩子爹是件恨不能容忍的事情。 她不敢和薑老爺爭辯,隻好帶著他施舍般的丟給她的幾兩銀子恨恨地回到家。銀子據說是麥嘉慈的工錢,薑老爺好心先預支給她的。 她想不明白當將男人送薑姥老爺家做管家的時候,,這個當時還沒有那麽大家業的遠房堂兄曾拍著胸口對她說:以後要是這個麥嘉慈欺負你,五哥給你做主。 就因為這句話,她在麥家地位飆升。、 可是現在一起都變了。 死鬼男人十年八年的不回家,大女兒不爭氣,為了一個退婚的事兒,至今不嫁。二女兒還算是順當的訂了親,她卻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好吃懶做,嫁過去以後。一定會受婆婆的氣。 大兒子,跟著他死鬼爹一個樣,她傾其所有的將積蓄全都給了他在鎮子附近的平整的原地買了田產,娶了媳婦兒。他卻只是在成親之時讓她露了一面,以後便只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有了孫子也不帶回來給她抱抱,借口常年在外攬活兒,一年到頭回不了一次家。 二兒子更是死沒出息,早出晚歸的在私塾幫忙。說是打雜幫忙,其實比家奴還要家奴,她知道他是中意先生的女兒,意在表現自己。對於這件事她心裡是極其滿意的,先生的女兒總歸是知書達理的,而且長得也平順,只不過人家挑剔她的為人。所以這兩年她也不敢太怎呼,怕壞了兒子的婚事。 心裡憋屈,以前任由她打罵發泄的兩個受氣包兒也另起鍋灶,就算是她指桑罵槐也無人接招。怨氣無處發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 看著兩個該死的小侄女離開她的謾罵虐打,日子過得滋滋潤潤,便將將眼中釘婆婆 也推了過去。 本以為松了一口氣,婆婆卻在麥苗兒姐妹的照料下不但身板硬朗了,還能隱隱的看見東西,看她穿著光鮮的悠閑樣子。那兩個個半死不活的麥穗兒麥苗兒也漸漸的豐潤起來。尤其是麥苗兒,她以為她的腿會廢了,以後再也不能走路,這也是她當初決定分開的一個重要原因。她現在卻還能出出進進的,雖然還是很不利索,卻並沒有坐在炕上。 她越來越後悔,後悔當年考慮不周,只看眼前利益,白白的放走了兩個好勞力。 越是後悔看見麥穗兒麥苗兒就越來氣,嘴裡就不由得咒罵。就成了習慣。 今兒進進出出的看著姐妹兩在地裡種玉米,兩人嘰嘰喳喳不停地說笑,麥秦氏坐在大門口,打著哈欠,眯著眼睛。小狗在腳下跑了跑去。 心裡那個氣就不打一處來,在自家打麥場裡走了幾個來回,嘴裡罵罵咧咧著,回院子喊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去地裡幫忙,無人搭理她。 大女兒是她的心肝寶貝,她從未說過她一句重話。二女兒馬上要成親,也不好勉強。 卻一眼看見小兒子麥寶兒一放學不回家門,黏著麥穗兒說說笑笑,還屁顛屁顛的幫著忙,高興地不亦樂乎。 頓時火冒三丈,壓抑了很久的怨氣瞬間爆發。 她瞪起一雙倒三角眼,豎起一對稀疏的刻薄眉,扯開高亢尖利的公雞嗓喊了起來:“寶兒,我把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敗家子兒。老娘辛辛苦苦的供你去學堂,你的書都念到腦髓裡了?你沒看老娘忙的腳不沾地,牲口也沒飲,豬還沒喂,草也沒鍘。你倒好一回來就給人家幫忙。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話音剛落就被麥秦氏一拐杖下了下來。 她愣愣的捂著胳膊足足愣了有一刻鍾,才回過神。 雖然氣憤難忍,她還是沒敢和麥秦氏對打,到底是婆婆。 她的氣就衝著麥苗兒發泄開來,她猛地衝了過去一把將也愣愣的不知所措的麥苗兒提了起來。 卻很是費力氣, 差點掰了她的手指甲。 她心裡一沉,氣焰頓時減了一兩分,麥苗兒比起三年前重了很多。 麥苗兒這些年沒有在受過這種待遇,一時嚇呆了。 麥寶兒也傻傻的眨著一雙圓乎乎的眼睛,緊緊盯著麥薑氏一雙乾枯的大手,不知說什麽好。 麥穗兒見狀,噌的站起來,剛才她蹲的時間太長,一時半會腿腳發麻,這時也顧不得,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 “嬸娘,你幹什麽?松開我姐姐。” 麥薑氏見麥穗兒氣衝衝的,有點膽怯。 對於麥穗兒,她心裡多少有點忌諱,她不比麥苗兒,心眼多,也不會太逆來順受。 她扭過頭來尖利的叫道:“好啊,你們兩個死蹄子,變著法子讓我家寶兒給你們乾活兒, 拉長工。他還小,還在讀書。我都舍不得讓他乾活,你們兩個死蹄子竟然這麽黑心。” “嬸娘,寶兒只是 覺得奶奶在我們這邊,過來幫幫忙,怎麽了。難道他給自己的奶奶乾活也不行?那嬸娘以後別支使我和姐姐過來幫忙。” 麥穗兒瞪大一雙黑乎乎的眼睛直視麥薑氏。 “奶奶?奶奶多大年紀了?她能吃多少,再說了她現在眼睛不瞎了,給你們幹了多少活兒?” 麥薑氏嘴軟了一點,卻滿嘴編瞎話。 “給我們幫忙也是奶奶能乾,奶奶倒是想給你幫忙來著,你讓她回去嗎?” 麥穗兒伸出一雙骨質均勻的手,使勁的想將麥薑氏的手掰開。 麥薑氏眼睛一瞪:“我可沒那個福氣,在我那邊的時候眼瞎耳聾,什麽都乾不了,這下可好,到了你們那邊,就眼不瞎耳不聾了。那就好好的留著不就行了,過來做什麽,免得又耳聾眼瞎。” 麥秦氏聽不清楚麥薑氏在說什麽,但是看她的頭一扭一扭的,和麥苗兒麥穗兒擠做一堆,揮舞著拐杖哭了起來。 “奶奶你別哭。娘,。你也別鬧,。我告訴你們,以後我就打算過繼給二叔做兒子,姐姐出嫁後,我給奶奶養老。” 一直沒出聲的,瞪大一雙眼睛的麥寶兒看奶奶老淚縱橫,大聲的宣布。 他的聲音足夠大,麥秦氏聽得一清二楚。她蒼老的臉上渾濁的眼淚頓時被擦掉,臉上堆起了層層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