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录

第1章 窘迫
  浩瀚的宇宙無邊無際,其內包含的星球更比沙漠中的砂礫還多。如此龐大的基數,注定了我們不會孤單。
  在太空某個未知的角落裡,便有一顆藍色的、名為地星的星球。
  此星球上的文明形態與我們相似,卻又有著些許不同。
  地星歷2030年3月2日,下午一點。楊小海艱難的吞咽著。
  散發著小麥芬芳的炒面是那麽誘人,那麽的美味;奈何嘴中猶有水泥在攪拌,火燒火燎的實是咽之不下。
  即便饑腸轆轆,他也必須得緩緩。待得口腔分泌出些微唾液之後,方才不至於被珍貴的食物噎死。
  忽然間喉嚨一陣奇癢,他猛的打個噴嚏,兩個鼻孔同時噴出了一大團的粉霧。
  用力有點猛,排空的肺子急迫往回一收,剛脫體的麵粉旋即又被吸回了肺。劇烈的咳嗽聲便即又響了起來。
  “咳……”
  楊小海翻著白眼,內心絕望的呼號著:“要死了,要死了……”
  慌亂間,眼神從散亂的空碗、空桶上飄過。怎奈一滴水都沒找到。
  將心一橫,掄拳頭,對著胸口便是一頓捶。
  “砰砰砰……”
  直到肋骨生疼,終是勉強倒了口氣。楊小海急迫的將廢氣排出,再徐徐吸入新鮮空氣,艱難完成了與生俱來的功能:呼吸。
  一口氣還沒喘勻,便被似獸又似人的嚎叫炸的寒毛直豎:“嗷……”“咯吱咯吱……”
  緊忙連捶幾下,好歹將面糊糊順到了胃裡。楊小海從烏黑發亮的沙發中爬起來,行得幾步後便即旋開了大門。
  “啪”,聲控燈適時亮起,將漆黑的門外帶來了光。
  環目望去,一切都與記憶中的畫面無有不同,嗯,一切照舊,這樣很好!
  家門左側是電梯,電子屏幕上大紅的“1”字依舊堅挺。家門右側,依次是用電箱、供暖箱、向上的消防爬梯。對面則是沒有業主的空房。緊挨對門的,是消防樓梯出入口。出入口再回來一點,就是電梯了。如此便構成了楊小海家門口相對密閉的狹小空間。
  樓梯口被消防門隔斷了裡外,也使得持續的嘶吼和種種怪聲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趿拉著五塊錢一雙的棉拖鞋,楊小海劈裡啪啦的走至樓梯門前,虛握住了扁扁的門把手。那把手上密密麻麻,被一條粗大的鐵索纏的甚是緊密。在把手上頓了頓,猛的下壓,旋即又如觸電般電縮而回。
  “嘩啦”一下,消防門猛的向裡張開,一隻黑乎乎的爪子緊跟著探了進來!
  尖銳細長的黑指甲奔臉便抓!
  怎奈門開得很是局促,以至於堪堪探到鼻子尖前,手指便再難寸進。
  精鋼打造的鐵鏈一頭固定在單元牆壁內,一頭則纏在了門把手上。正因如此,樓梯門才只能打開少許,僅能露出條狹窄的縫隙。
  縫隙有多狹窄?間距至多也就巴掌來寬。如此空間,爪子擠進來已是極限。再欲抓撓一米外的楊小海,簡直是癡人說夢。
  借著燈光,楊小海抱膀打量門縫外的家夥:灰黑細長的指甲,青筋畢露的手;瘦得只剩皮的胳膊上,竟有五、六處深可見骨的傷口。肋條根根的軀乾,死灰色的大腦袋;乍一看還以為是變了種的綠豆芽。雙頰上的肌肉參差不齊,竟露出了尖尖的、流著黃綠口水的利齒。鼻子的位置只剩倆窟窿。一對灰白且無瞳孔的眼睛正對著楊小海。
  惡臭隨著門縫滾滾湧入,有如實質般啪啪拍在臉上。盡管氣味臭的可當生化武器,楊小海卻始終抱著膀子沒挪地方。他神色默然,任憑尖銳的指尖於鼻子前劃來劃去。
  幾秒後,深吸氣、屏吸、後退、身體前傾、雙手攥拳,楊小海用盡全力大吼:“啊……”
  聲若破鑼,卻勝在氣息綿長,頭頂積攢多年的浮灰竟被震得噗噗直落。
  “變態‘老王’,活該倒霉,就該你是撲街!什麽仇什麽怨,為啥堵我大門?就不能上別地兒溜達溜達嗎?成天杵著連個廁所都不上,你這是要活活渴死我啊!蒼天啊,大地啊,誰能把這倒霉催的收了哇!”
  扯著破鑼嗓子乾嚎,愣是沒擠出一滴淚。“老王”被罵的惱羞成怒,將另隻手也擠了進了來。雙爪徒勞的上下亂撓,嘴裡還嘶吼不斷:“嗷……”
  “敢頂嘴!”楊小海更怒了。
  他後退一大步,隔空虛點,歇斯底裡的飆起了髒話:“我頂你個肺,我感謝你八輩兒祖宗!渴死我是吧,好啊!豁出去了,大家一起完蛋!小爺我死後炸了屍,第一件事便要打爆了你……”
  惡毒的詛咒、無恥的謾罵合著嘶啞破鑼嗓,使得張牙舞爪的楊小海比怪物還不像人。
  許是幾分鍾,又或者是幾小時,楊小海掐著腰,如破敗的風箱般呼哧呼哧喘個不停——渴了,累了,實在罵不動了!要是再來罐“白牛”,那就完美了!哎,要啥自行車啊,這就不錯了。
  一抿乾裂的嘴唇,猶如戰勝的公雞,楊小海心滿意足的踱回了家。“砰”的一聲過後,狹小的空間再次變得漆黑一片。
  被狂罵一番的“老王”憋屈的劃拉著鐵索,卻再也沒人理它了。
  房內,盡情的宣泄卻並未帶來多少喜悅,口乾舌燥的楊小海心情依舊煩躁不安。
  他坐在電腦座上,就手滑動鼠標,打開了瀏覽器。旋即便發現catv網站上一則視頻正有紅光閃爍。點開後,發現平日端莊靚麗的女主持人此刻卻有些慌亂。
  女士西服緊握話筒,用抑製不住的顫聲堅持著報道:“總部電視台,總部電視台,我是本台特約記者趙芳卓,現正在上京……衛生部大門前為您現場直播!您看到的,我左手邊的這位先生便是華夏公司衛生部的首席負責人,國際生化武器防禦與評估聯盟成員,華夏國公司總科院副院長趙貴傑同志。”
  鏡頭一轉,對準了頭髮染雪的老人。
  老人身穿白大褂,髮型一絲不苟。穩穩的接過抖動的話筒,直面鏡頭後,方才徐徐說道:“同胞們,國公司的公民們。以下所講內容,不管多麽的聳人聽聞,也請不要懷疑其真實性!”老人停頓了下,似在組織語言。
  正正領結,老人複又伸出了三根手指:“我隻講三件事。時間不長,希望大家放下手中的事物,專心聽講,最好一字不漏。因為信息吸收的情況將直接關乎你的性命。”
  老人乾咳一聲後繼續說道:“第一:經確認,某種致命病毒已然爆發。病毒來勢迅猛,目前尚無藥可救。我們對病毒所知甚少,隻推測或許為體液傳播。
  目前掌握的少量表象為:被病毒感染,大腦將很快膠化凝固。待‘感染者’腦死亡後,遺體尚能自行移動。力量大增且極具攻擊性,追逐活人且個體腐敗程度較高。
  據此我特別提醒各位,‘感染者’是一群無有思維、無有感情、腦死亡了的行屍走肉。它們頂著你們熟悉的面孔,卻隻對血肉有著原始且執著的渴望!
  第二:沒被感染的‘幸存者’們,請盡一切可能的收集食物和水,關閉所有出入的通道,盡量留在家中。
  公司會全力保護民眾,也有能力解決危機,但需要反應的時間。請民眾盡可能保全自己,等待救援的到來。
  第三,也是最重要一點。
  如果身邊發現了‘感染者’,請迅速遠離,即便是至親也別嘗試著挽救幫助。
  如被糾纏而無法脫身,當可使用一切手段自保。
  我再次強調一下,‘感染者’已經腦死亡,確定無藥可救。傳染性極強且致死率為百分之百!
  面對‘感染者’,千萬不能猶豫!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隻知曉‘感染者’的要害為頭部,攻擊別處效果不佳…”
  楊小海聽著越來越長的發言不置可否。
  他在萬裡之外神情淡漠,鏡頭前的女記者卻慌了神。
  兀自滔滔不絕的老者忽被人搶走了話筒。老者驚愕的望向平素端莊大方的女記者。卻發現她臉色蒼白,目光僵直的盯著身後:“趙院長,他們,他們…”
  順著手指回頭一看,但見一大群身著白大褂、跌跌撞撞的人正向他跑來。
  “感染者!”趙貴傑大喊一聲,撒腿便跑。
  一瞬間,小老頭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樓房拐角之後。
  余人先是茫然的彼此對望,繼而齊齊發聲喊,攆著小老頭的背影也跟了下去。
  遺落在地的攝像機鏡頭正好對著湧來的人群。
  於是,全國公司的員工便眼看著那群人瘋狂的攀爬上了鐵柵欄。
  在留下幾個被鐵尖刺穿的倒霉蛋後,它們連滾帶爬,嘶吼著向逃跑的人群追去。
  斜斜裡一隻大腳落下,一下便將攝像頭踩了個粉碎。
  楊小海關掉電腦,伸了伸脖子,起身向臥室走去。
  舉起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透過玻璃窗,低頭向對面的房頂看去。
  旋即,一名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身影出現在了視野當中。
  那人來來回回的兜著圈兒,身邊還有著各種各樣的盆盆罐罐。
  楊小海擰開窗戶,讓早春的清冽盡情灌入房間。
  拿起一塊白畫板,用碳素筆嘩嘩寫了六個大字“沒戲,沒救援了!”。
  半個身子探出窗,楊小海賣力的揮動著。沒幾下,對面便有了回應。
  男人同樣舉起了白畫板,對著楊小海輕搖不停。然而畫板上一個字都沒有,入目所見皆是亂塗的血汙一片。
  心下一驚,望遠鏡忙向臉上掃去。不費吹灰之力,楊小海很快便找到了一雙蒼白死灰色的眼。
  “唉,只剩我一個咯!”楊小海歎氣返回了客廳。
  左手撿起地上的小鐵錘,右手抄起桌上的扁口螺絲刀;推大門,掃一眼消防門外歡呼雀躍的“老王”,楊小海義無反顧的向消防爬梯走去。
  “咣!”一錘砸在螺絲刀屁股上,將爬梯盡頭的擋板折頁砸出了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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