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亦同抱著兒子往家的方向走去。他想去坐公交車,現在能省一點是一點。剛才跟嶽母慪氣,說沒錢就不治了。 其實也是氣話。但是沒錢給醫藥費真是個棘手的問題。何紫雲一天不用藥,對她而言是生命的終結。 她過了年才三十歲。一個女人大好的年紀。歡歡到那時虛歲才四歲。 何紫雲再怎麽對他不好,對歡歡還是好的。丁亦同也不希望兒子失去親媽。 今天晚上,歡歡摟著他的脖子,乖乖地沒有說話,也沒有調皮。 路是那樣的寂靜與漫長,他看著自己腳底下的影子,自己與兒子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有點怪異,也有點淒涼。 突然他覺得鼻子酸酸的。自己與何紫雲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那麽落寞淒涼的時候,全身插滿管子,就像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 她切管插入呼吸機,唯有生命監護儀上不斷變化的數字顯示出她還活著。 “爸爸,我想媽媽了。” 兒子將臉埋入他的肩窩裡,聲音奶糯,軟軟的,讓他聽了差點掉下淚來。 不管他有多麽痛恨這個水性楊花,把自己當做接盤俠的女人,但畢竟是他兒子的親媽。 “媽媽在醫院裡,等她好了,我帶歡歡去看她。” 他的聲調都不自然了。 “媽媽會不會死?” “胡說!誰說的。你媽媽還這麽年輕。” “昨天外婆在外公面前哭,她說媽媽會死。爸爸,什麽是死啊。” “死就是以後你再也見不到媽媽的。” 他忍著心酸告訴兒子。一隻手掌撫上兒子濃密烏發蓋住的後腦杓。他情不自禁地將自己與兒子貼得更近更緊。 這時一輛出租車在他們倆父子的身邊經過,在十字路口停下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攔一部。反正打的費跟何紫雲的醫藥費相比,簡直是滄海一粟。他也不想省這十幾塊錢了。 車子停下來了,車上卻有客人。 他看到一張熟悉俏麗的臉,臉頰兩邊有甜甜深深的酒窩。 “阿婉!” 他驚喜交加地喊出聲來。 “丁先生。上車,我送你們。“ 沒等他開口,阿婉已經推開車門。 ”這樣不大好吧。“ 丁亦同嘴上這麽說,身體卻誠實地抱著兒子上了車。 ”沒事。你們去哪?“ “孔浦小區。” 他訕訕地報上自己的地址。 車子重新又啟動起來。阿婉坐在副駕座上,回過頭望了一眼歡歡笑道:“你兒子長得跟你不像哦。但是好漂亮。沒見過長得這麽秀氣的孩子呢。” 他斜眼望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兒子順從著坐著瞧著窗外的夜色。妻子生病以來,連帶著也影響歡歡的個性。 兒子一生下來就不像他,歡歡長得像紫雲。 他越看越覺的兒子不像是自己親生的。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很多次。 “我可以介紹你兒子去做個童星。我有人認識。” 阿婉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說。 他笑了笑:“是麽?那當然好啊。” “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阿婉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老婆發生車禍了,現在情況不太好。” 除了小邱,他難得跟人說自己的心裡話。阿婉也算是他第二個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