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日日上山勸說,徐窈寧日日拖著不肯回去,直到這一天下午,一個消息送上了山。 徐窈寧聽了消息,沉吟片刻,走進了臥房。 男人正倚坐在床頭,閉目養神,一聽到腳步聲就睜開了眼,目光如炬,比幾天前更加銳利逼人。 多少七尺男兒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偏偏眼前這個小女子視若無睹,泰然自若。 “我得回去了!”徐窈寧說,“你能走了沒?” 男子目光一閃,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回去:“怎麽?出什麽事了?” 徐窈寧淡淡地說:“家裡有事,我總不能一直待在外面!” 男子細細地看著她,笑道:“你這些天對我動手動腳的,我都忘了,你還有個夫君呢!” 提到“夫君”時,他敏銳地在她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逝的憎惡,心中驀然一喜。 “我若不動手動腳,你早就死了!”徐窈寧冷笑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就想辦法將你交給雲林寺的和尚,再休養一陣!” 話音未落,床上的男人已經掀開被子,下了床來。 他往地上一站,徐窈寧才真正體會到他的高大。 徐窈寧在女子中也算高挑了,站在他面前卻如同站在一堵高牆之下,她迫不得已後退兩步,才脫離了他的身影籠罩。 “看來你已經可以自己走了!”徐窈寧仰頭看他,臉上很是欣慰。 男子笑著點頭:“你的恩情我記下了,那塊玉佩你就留著當作信物吧,我此番回京――” “不要回京!”徐窈寧臉色一變。 “為何?”男子也面色一沉,凝重地看著她。 “你受傷失蹤後,有人向京中告發你勾結叛軍,皇上龍顏大怒,下旨抄家,又抄出許多違禁之物,已經為你定下謀逆之罪,擇日滿門抄斬!”徐窈寧緩緩地說。 這些都是前世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這個謀逆案震驚南北,無人不知,甚至直接導致了數年後大梁的衰敗。 男子先是震驚,而後變為震怒:“胡言亂語!我才失蹤多久,就是消息都還沒送出去!” 徐窈寧扯了扯嘴唇:“你失蹤已經一個多月了,消息是趙秉義送出去的!” 他確切地失蹤了多久她不知道,但最後定下來的時間,算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多月了,京中滿門抄斬的聖旨應該剛剛下達。 男子的手閃電般探向徐窈寧纖細的脖頸,又猛地收了回來,惡狠狠地瞪著她。 “誰派你來的?誰教你說的這番話?”趙秉義是他一手提拔,親如手足的心腹,他豈會輕易受一個婦人挑撥! 徐窈寧皺著眉:“信不信隨你,你要是回了京,一準沒命!” 男子恨恨地瞪著她,又不舍下手,乾脆就要走了。 徐窈寧急忙拉住他:“你真要回京?” “難道憑你空口一說,我就當一輩子逃犯嗎?”男子怒目而視。 徐窈寧想想也是,松開了他的手,軟了語氣:“你若不信,可暗中回京觀察,千萬注意安全――” 男子聽她殷切叮囑,又見她眼含關切,心中不由一蕩。 “你要好好活著,我還等著你報恩呢!可別讓我白忙一場。”徐窈寧認真地說。 男子差點背過氣,含怒而去。 送走了男子,徐窈寧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問道:“四姑娘呢?” 林嘉若正在梨花林裡,和持塵在一塊兒。 持塵平常就住在梨花林裡的小木屋中,每天除了早課和晚課,其余時間大多待在梨花林裡。 自從那天迷路被持塵帶回來後,林嘉若就每天都去梨花林裡找持塵玩。 這是林嘉若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能跟林致之相比,長得好看,人又溫柔,無論林嘉若問什麽,都會耐心細致地回答。 今天過去的時候,持塵在掃地上的落花,已經四月下旬了,梨花都要落了。 林嘉若亦步亦趨地跟在持塵身邊,看著他用樹枝扎成的掃帚將雪子一樣的花瓣和著塵土掃成一堆。 “持塵哥哥,這些梨花都是你種的嗎?”林嘉若問,這幾天過來,只看到持塵一個人在打理梨花林。 “不是,這是小僧的師父帶著寺裡的師兄弟一起種下的!”持塵笑著說,“小僧一個人怎麽種得了那麽多!” 林嘉若“哦”了一聲,又問:“持塵哥哥的師父是誰?” “小僧的師父法號度雲!”持塵的聲音似乎多了幾分溫暖,“是雲林寺的住持!” “持塵哥哥的師父很厲害嗎?” “師父慈悲寬厚!” “持塵哥哥幾歲拜的師父呢?” “小僧七歲入的雲林寺,去年皈依了佛門!”持塵抬起頭似乎有些感慨。 “咦?”林嘉若疑惑地看著他,“持塵哥哥的爹娘呢?” 持塵忽然淡淡一笑,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丫鬟,不答反問:“你這幾日,可曾進去過你娘親的臥房?” 嘎? 林嘉若一臉迷惑。 進去娘親的臥房做什麽? 林嘉若還沒想明白,徐窈寧派來找她的人就到了。 “娘親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喊我回去了?”林嘉若有些意外。 持塵微微一笑:“你們在雲林寺住了好些日子,大概是要回去了!” 林嘉若不甘心:“家裡又沒什麽事,多待幾天也無妨啊!” “說不定,這會兒就是家裡有事了,才趕著叫你回去呢!”持塵意味深長地笑道。 林嘉若仔細一想,也是這個可能,臉上就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來。 持塵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你還小,日後還有很多機會來玩呢!” 說多也不多,畢竟是個姑娘家呢!持塵心裡也覺得惋惜。 回到徐窈寧那裡,果然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要回家了嗎?”林嘉若問著,臉上不情不願。 徐窈寧點點頭,眼睛仍盯著屋裡忙碌的下人們。 “家裡出什麽事了?”林嘉若又問,“是祖母派人來催了嗎?” 徐窈寧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小孩兒,今兒想得倒挺多啊! “不是!”徐窈寧想著告訴她也無妨,但一旦要提起那個人,她又忍不住心中暗恨得直咬牙。 “是你爹爹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