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還記得這裡的煙花嗎
  許夢
  20XX年2月8日星期二晴轉小雪
  終於把爸媽都盼回家的奶奶，做了滿滿一桌的年夜飯。爸媽也舉著酒杯說了好多感動的話，我雖鼻子發酸但還是有些急，邊吃邊忍不住的瞄著時鍾。再晚些，就要趕不上中心公園的煙花了。
  總算結束了晚餐，我剛要飛速的躥出門，我爸還是攔下了我。問明去向，非要許希跟我去才放行，我又不得不去央求我哥，可算是在爸媽面前長了他的威風。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門了，奶奶又用帽子圍巾把我裹得嚴嚴實實，還非要在厚厚的毛線帽上插一朵大紅花，反覆囑咐我這是習俗，萬萬不能丟了。
  “你能不能不笑了。”
  許希已經足足取笑我一路了，聽著他越笑越起勁，我轉過身來沒好氣的看著他。誰知我氣呼呼的轉身全然忘了控制動作的幅度，帽子上紅花跟著身體的節奏和搖擺的寒風跳躍的扭動了起來，原本就按捺不住的許希這會更是笑得停不下來。
  “有什麽好笑的，明明很多女孩都戴。”
  “對對對，都沒有你戴的好看。”
  “你笑什麽呢，這麽高興。”我正被許希氣的不行，偏偏這個時候又遇到了信暘。
  “我這是慶幸我有個全世界最好看的妹妹。”許希勉強才停下了笑，一本正經的指著我對信暘說。
  信暘左右看看我們兩個，一眼搭在了我的頭花上，“你這個帽子挺別致啊。”
  “好多人都有，又不是只有我自己戴。”我隨手指向來來往往的人群。
  “許夢，你今年貴庚啊。”
  “啊？”
  “你自己看看。”
  我轉頭看向手指的方向，一個被媽媽抱在懷裡的小女孩頭上正戴了和我一模一樣的大紅花。再看他們兩個，好不容易才不笑了的許希信暘湊在一起笑的更加放肆。
  我瞥了他們一眼轉身跑開，許希在身後大喊著讓我等等。笑吧笑吧，才懶得理你們，早點去佔個看煙花的好位置才是正經事。
  每年除夕，中心公園附近的禮堂頂上都會上演煙火大會。小城裡的人在這天幾乎是傾巢出動，都早早跑到公園裡佔好位置，誰都不想錯過這個城市一年裡最美麗浪漫的夜晚。
  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我東竄西竄兩三下就甩掉了他們兩個，直奔園區北側。園區的北上角有片人工開鑿的湖水，夏天的時候鋪滿了荷花，在我們這個四季常駐西北風的平原城市，這裡可謂是夏日裡難得的景觀。但冬天就大不相同了，人工湖水流動性差，天氣一冷水面就泛起墨色結了冰，遊人也就少來欣賞了。
  但這確是我今晚的好去處。
  說起來，這裡不僅是人流攢動中的清淨之地，更有個隻屬於我兒時的秘密基地。那年夏天，我和凌冰在這裡發現了倚靠在牆邊廢棄的木船，船斜斜的扣在牆上，與圍牆地面敲好搭出一個穩定的空間。小時候，我和凌冰的許多秘密都是在這分享和交換的。
  沿著水中的石樁穿過湖中心的亭子，我隱約看到牆角已經乾枯的草叢裡露出半個船尾。
  我們的秘密基地竟然還在！
  我迫不及到跳上岸，枯草被我興奮的步伐踩得吱吱作響，我正要向著基地飛奔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牆上，我嚇得一腳踩空，歪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
  “誰！誰！”我蹲在地上縮著身子慌張的大喊。
  人影從秘密基地走出，竟然是易楠！
  我竟然忘了這個基地裡不只有我和凌冰兒時的快樂，還有易楠的。
  自從他回來，自從接受了他生病的事實，我也在嘗試一點點抹去他在我過去回憶裡的樣子。
  “是我，嚇著你了吧。”
  雖然是易楠，但好在是人不是鬼，我松了口氣，站了起來。
  從前的易楠都是去父母的城市過年，怎麽這會兒會突然出現在這，“你沒和父母一起過年？”
  “我爸媽回來了。”
  “不走了？”
  “暫時不走了。”
  驚魂已定，四下安靜，我和他的獨處氣氛又回歸了尷尬的極點。
  “這位置。。。看煙花不錯啊。”
  我似笑非笑的扯著嘴角，心裡盤算著趕緊找個借口離開，易楠卻在這時喊了我的名字。
  “許夢。”
  “啊？”
  他微微歪了歪頭，眼神略有些奇怪的打量著我。
  “你。。。”
  我循著他的眼睛找，他的目光正落在我的帽子上。該死！大紅花！
  我一把扯下帽子上的絨花，恨不得把易楠這會的記憶也扯下來。到底是藏在身後還是團在手裡？我不知所措的匆忙將絨花塞進口袋，可偏偏我亂中出錯，花枝上用來固定的金屬絲不偏不倚的扎中了我的大拇指，我忍不住的慘叫了一聲。
  “怎麽了？”不用想我也知道，此刻易楠面前正站著一個頭髮凌亂手舞足蹈外加驚聲尖叫的瘋子，我現在的模樣應該和神婆沒什麽兩樣。
  這地是不能待了，我緊握著扎傷的指頭轉身想逃，易楠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是不是扎到了？拿出來吧，按習俗今天女孩都要戴的。”
  許夢啊許夢，你的尷尬已經無處可藏了。
  我握著絨花的手掌越攥越緊，怎麽也不願打開。
  “我哥他們找不到我，該著急了，你好好看煙花，我走了。”
  我不由分說跑向了岸邊，突然“嘭”的一聲巨響，一朵炫麗的煙花應聲騰起，星星點點的紅色火光在夜空中一束束向外展開，綻放在我和易楠頭頂的天空上。
  我們兩個都愣住了，火光映照在易楠的臉上又漸漸暗去。那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他鏡片後我熟悉的神情，就像那個籃球場上穿越層層人海的尋找我的眼神一樣。
  手不由的一緊，扎破的手指怔怔的發送了疼痛的信號，冷風吹過，人終於清醒了一點。
  我沒有說再見，趁著下一束煙花亮起前的黑暗逃離了秘密基地。
  “你跑哪去了？”許希看到我劈頭蓋臉一頓罵，我低著頭沉默不語。信暘看我帽子戴的歪歪扭扭，扯了扯許希的胳膊，“先別罵了。許夢，你去哪了？我和你哥找你好久。”
  “對不起，哥，以後我不亂跑了。”
  板著臉的許希站到我的對面，重新理了理我頭上的帽子，“什麽時候能不像個小孩。唉，你花呢？”
  “不想戴了。”
  “怎麽又不戴了。”
  “不好看。”
  “誰說的。”
  “你說的。”
  “我什麽時候說過。。。”
  聽不下去的信暘一揚手攔在了我和許希中間，“好了好了，都好看都好看。一會煙花全錯過。”
  我被信暘和許希推著爬上了公園的圍牆，一朵朵燦爛的煙花在我們眼前綻放。風吹過來，我摟緊了許希的胳膊，他佯裝嫌棄的躲了躲，也還是把我摟了過去。
  那晚回去下起了小雪，我和許希在雪裡一路追打著到家。就像小時候每次下起雪時那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