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旁打量我。 微風拂面,溪水潺潺。假如這溪水是流動的酒池該有多好,那我就一頭猛扎進去,灌個飽。 我偏著頭凝視一棵歪脖子樹,實則拿眼角的余光死死盯著青華露出的衣角。為什麽帝王大婚的日子竟不身著紅衣?成親這事兒,得男女主角都身著紅衣才像話。 轉過頭朝自己一瞧,風騷無比的紅色。一股涼氣直竄到了天靈蓋。 遠處天佑王走來,帝君青華已離去。我一人自怨自艾,毫無察覺。 天佑王手掌撐地,盤腿坐在我身側,見我還未回神,輕咳一聲。 心裡一驚,面上倒沉著的看過去。撇他一眼不做聲。他能站在這個地方,說明帝君已經不在。雖然心裡盼著這一聲咳嗽是帝君的,可我知道不可能。天佑王來找我,說明他已經有主意,我這廂也做了些準備。不過這話頭也當由他來說起。故而我隻靜靜不做聲。 天佑王饒有興趣的打量我,見我不說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對這個天命所定的蘇家後人,他頗有興趣。 “我有個法子,蘇大人想聽嗎?” 天佑王先開了口。 我整整衣角,“說來聽聽。”雖心裡期待著,面上依舊一幅不在意的樣子。 見我的模樣,天佑王有些遲疑。他雖是帝君兄長,可說來我和帝君是更親近一些,他知道假如他所言和我並非一心,後果堪憂。 天佑王強調:“是上次本王答應國師大人的事。” “哦?” 我倒真是不記得。 見我提起興趣,天佑王繼續道:“蘇大人吩咐的事說來與本王不謀而合。” 吉時將近,帝宮內一派歡天喜地。各國使臣王公怎麽會放過這絕佳的交際時刻,推杯換盞你來我往,有幸參加帝君大禮的王孫公子也殷勤與女眷攀談,與其日後不知道會娶個什麽模樣品行的夫人,不如提前謀劃謀劃,倒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 帝君帝後攜手敬天,帝君威嚴,帝後雍容。一步一步朝啟天台走去。珠簾下的帝後猩紅的朱唇輕揚,眼角的余光四處打量,她在找蘇陽離,那個傳說中得蘇家後人者得天下的蘇陽離。不知為何,她從心底忌憚著,隻盼著不見我。就只差那麽一步,帝後接過璽印,她就是青州名正言順的帝後。 只差那麽一步。 一身紅衣的孫家二小姐慌慌張張跑來,滿臉恐懼,她不知道該向誰說,帝君威嚴,她不敢,四處打量一遭,衝向玄一。 “蘇陽離,蘇……蘇大人受傷了!” 一向潑辣的孫家二小姐急得直哭,隻說了句“好像快死了”便一句利索話也說不出。滿臉淚珠兒哽咽個不停。 這話傳進玄一耳朵裡,傳進在座的賓客耳朵裡。也同樣傳進朝啟天台走去的帝君帝後耳朵裡。 青華下意識松開手,朝身後看去。 在玄一的追問下,孫家二小姐指個方向,帝君青華心中一懼,正是之前蘇陽離置氣坐著的那個地方。 帝後伸手牽住青華的手,她害怕他撒開。 青華看一眼帝後,再次推開握著自己的柔荑飛步而去。 他明白眼前女人的哀求,也知道只要把璽印交到她手上,自己就可以從容的去救蘇陽離,可他等不及,等不及了。 玄一心裡萬分著急,今夜所有的焦點都在這園子裡,別處守備松懈,不會武功的蘇陽離必然處於險境中,偌大的帝宮,只有問清楚阿離具體的位置才好救她! 底下亂作一團,交頭接耳。青州帝君棄帝後而去,可一想到那人是蘇陽離,倒也在情理之中。在場的人個個懂得算計,帝後是一國的聯盟,蘇陽離是得整個天下的神器,這個選擇,合情合理。 下座的天佑王將一切盡收眼底,從容飲盡一杯酒,起身收拾局面。不過他同樣印證了心中的一件事。這蘇陽離對於他的帝君弟弟,分量果然不一般。 我醒來的時候渾身疼痛,稍稍一動全身每根血管都似將要炸裂。做戲要全套,天佑王告訴我,用舉天下若輕的蘇陽離的性命相脅。 我原,是與他謀了這事。 我傳信武衛,執行命令。 我有九成的把握,賭他會選我。 至於理由是什麽,並不要緊。 我雖不能動,眼珠子倒是能靈活的轉動。這地方我實在是熟悉,青華的寢宮。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癡癡笑出聲,心裡開心的很。只不過笑了一下就收住,實在是太疼。 “終於是撿了一條命回來。”我才見帝君雙手負於背後,連衣服都未換。 他看著我,雖然依舊一張死人臉,可眼睛猩紅,怕是熬夜了。 “一夜未睡?” 帝君往前一步,掖掖被角,並未回答我的問題:“你躺了三天。” 三天! 他若抽著我挺屍在床的空檔去成個親,怕是不成問題。 心又揪緊。 帝君好似看穿我的心事,又或者覺得應該將這天大的事告與我知,接著道:“大瑤公主昨日已經啟程回大瑤國。” 又補充道:是公主自己要回去的。 見我咧嘴要笑,咬牙恨恨道:“賠了三座城池。” 青華可不是什麽會雙手奉上自己東西的帝君,我雖身子壞個透,腦子卻是好的。 “哪三個?” 青華不過想讓蘇陽離安分一點,見我不上當,隻好回答:“大漠、青溪、石城。” 全身疼的厲害,我微張著嘴口音不清道:“這三個燙手山芋扔出去倒是好。正愁沒有理由。” 我大著舌頭對他說:“不用謝。” 青華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冷了半晌我憋不住了。 “帝君?” “恩?” 我認真的盯著他:“您猜猜躺三天的蘇陽離用不用吃飯?” 帝君一怔,猛的紅了臉。 快步離開我的視線才召人傳膳。 我口齒不清道:“我隻吃玄一大人做的飯菜。” 都成這副模樣了,還不吃點好的大補大補。 不過一會兒玄一著人帶了一桌子飯菜過來。 同樣雙眼猩紅。 “我想著你醒了肯定會餓。就在廚房做些你愛吃的。” 玄一看著我滿眼的心疼。 “那你怎麽不來看我?” 我大著舌頭說話以為他會笑話我,卻隻瞧見滿臉的心疼。 見他不說話便想逗逗他。 “今天什麽日子?” 玄一沒好氣道:“三月十三,大吉,宜嫁娶!” 我想吐舌頭,可連舌頭都吐不出來。見他生氣,又問道:“帝君呢?” 玄一認真看著我:“帝君出去處理政務了。帝君在這榻前守了三天,你沒吃飯,帝君也沒有用膳。” 我心裡一疼,他居然寸步不離守了我三天。 我打趣道:“那不如喊帝君進來一起吃飯。” “他待你不一般。” 我試圖轉移話題。心裡揪著的事,問帝君怕生破綻,玄一聰明,也能看出破綻,可讓他看出破綻我倒是不怕的。 “殺我的……刺客,怎麽樣了?” 玄一明顯刻意看了我一眼,道:“都死了。”又補充道:“酷刑而死,始終未招認主謀。” 這話進了我耳朵裡,全身冰冷。傷的重,做不出什麽表情,可眼睛騙不了人,我閉上眼,不再說話。 玄一輕歎一聲:蘇蘇,這又是何必...... 不過,我並未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