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士,女學士,醒醒,快醒醒。” 一股發霉腐朽的味道傳到口鼻中,李慕兒想使勁睜開雙眼,卻怎麽也張不開。這種感覺讓她想到小時候“鬼壓床”,明明聽到母親一直在床頭叫著自己,卻無論如何掙扎也醒不過來。 “母親,快叫醒慕兒,娘親……” “女學士,你肩上的傷口得趕緊處理上藥。在下是馬同知的好友,曾與你有過一面之緣,此刻情況特殊,在下隻好得罪了。” 李慕兒聽到對方如是說著,卻沒有力氣做出反應。 隨即肩上便被絲絲冷風浸入,李慕兒被驚得一激靈,這才睜開了眼睛。 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入眼是一片黃色光亮,她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不過是一盞燭火,燭光羸弱,隻照得清眼前三寸光景。她背靠在牆上,身前男子穿著錦衣衛服製,半蹲在地,正用剪刀將她左邊肩頭的衣服剪破。 他的臉埋在暗影裡,李慕兒看不真切。 “我自己來,嘶……”李慕兒抬起右手欲去奪他手中剪子,卻發現右肩被帶動得劇痛,又無力摔下。 “當心!”男子同時開口。 李慕兒這才看清楚他,的確見過,那天送馬驄出宮,他與她打過招呼。 “你是,牟斌?”李慕兒依稀記得。 牟斌笑了笑,“女學士記性真好,難怪聲名遠揚。” 他把剪刀放到地上,又拿起濕布條為她擦拭傷口。 李慕兒疼得皺眉,隻好轉移注意力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牟斌手上熟練動作著,有所顧慮地瞄了她一眼,才回答她說:“這是錦衣衛北鎮撫司大牢。” “呵,是了,”李慕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牢房不大,四面是牆,倒遮掩了她此刻衣衫不整的尷尬,她冷笑,“自然是牢獄。” 牟斌清洗完傷口,尷尬看著李慕兒道:“女學士,我現在為你上藥包扎,難免會……有所冒犯,還望見諒。” “無妨,”李慕兒想衝他笑,可一咧嘴嘴唇就乾裂作痛,“謝謝你還願意幫我。” 牟斌搖搖頭,此刻她雙手不能動彈,自己又不方便脫她外衣,只能再拿起剪刀,將肩上衣物剪出一個大洞,迅速上藥,再用紗布纏住傷口。 李慕兒感覺到牟斌的手滑過她的肩頭,又從腋下抽出紗布,層層包扎,層層觸碰,也隻好假裝鎮定。 倒是牟斌,李慕兒余光看到他努力別過頭去,手微微顫抖著,便覺得好笑。看來驄哥哥這兄弟,是個老實孩子,人品著實不差。 聽到她低笑一聲,牟斌的臉更紅了。 手忙腳亂地包好,額頭都冒出了薄汗,“咳咳,女學士,好了。你的傷口很深,愈合需要時日,記住千萬不可亂動。不對,最好是一動也不要動。” 李慕兒愈加覺得好笑,“牟大哥,我不是來這裡養傷的,對吧?” 牟斌正收拾著東西,聞言愣了愣,而後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好奇問道:“女學士,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好好的,突然……” “突然想起刺殺皇上嗎?”李慕兒接口。 牟斌詫異她會這麽直接,點點頭道:“抓你來的緹騎是這樣說的,是在乾清宮抓的你。大內禁宮安全是由錦衣衛負責的,所以你即刻就被扭送到這裡了。” 李慕兒點點頭,“幸好是這裡。” 牟斌笑,“你應該說,幸好今夜是我當值,否則外頭的手下可是等著要給你上刑的。” “今夜?”李慕兒疑惑,“這會兒是什麽時辰了?” “應該是寅時末了。我卯時末換班,就去找馬驄,告訴他你出事了。” 李慕兒聽到牟斌回答,不再接話,眼神轉到牢門上,心裡想著,寅時末,馬上他就要去上朝了吧。 坤寧宮。 皇后正在為朱祐樘整理龍袍。一個是柔媚多嬌,一個是氣宇軒昂,好一番舉案齊眉的甜蜜畫面。 難怪宮裡宮外常有雲,當今帝後雖是真龍真鳳,卻像是尋常人家夫妻,同吃同住,當真鶼鰈情深。 朱祐樘今日卻有些心不在焉。 出了坤寧宮,他立馬叫過蕭敬問道:“昨晚女學士可回宮了?” “皇上放心,回了。”蕭敬笑道,“皇上在四門都下了口諭,無論女學士回不回都要稟報老奴。老奴記著呢,若是沒回,早就稟報皇上了。” 朱祐樘這才一顆心落了地,上了轎輦。 為了防止皇上口渴,轎輦上總是備著一杯熱茶。到了奉天門,想到將要議政,朱祐樘下轎前便隨手拿起喝了一口。 奉天門外,落座,鳴響鞭,眾臣叩拜,依次有事奏事。 好不容易輪到劉吉,劉吉出列大聲說道:“臣有事要奏!昨夜……” 朱祐樘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果然! 可是此刻他已來不及思索,只能先擋,“劉愛卿要奏之事朕已知曉,朕心甚痛,下朝後請劉愛卿跟隨朕到乾清宮,再細細議來,該如何處置。” 劉吉倒是驚喜,既然皇上已經知道,必定是……看來皇上也想通了,遂恭敬應是。 眾人雖一時疑惑這對君臣賣的什麽關子,倒都無暇過問,隻管奏自己的事,或等著退朝。 朱祐樘本能地應付著之後的朝事,心卻已經亂成一團。 幸好,有人暗中提醒他! 是誰? 在那杯茶下面壓了紙條? 上面寫道:昨夜女學士有難,早朝報。 又幸好,劉吉早先就對李慕兒發過難,讓他不難猜到。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結束,鞭聲一響,朱祐樘當即喚過蕭敬耳語道:“快去找瑩中,她出事了。” 蕭敬甚至來不及說是,便匆匆跑去雍肅殿查看。天知道,皇上對這女學士有多看重,怎麽近來好好的,突然說出事就出事了? 到雍肅殿一看,糟糕,人不在,連銀耳也不見了。 會不會已經去了乾清宮當差? 蕭敬又趕緊跑到乾清宮,遠遠就看到皇上的轎輦已經往這邊來了,後邊跟著劉吉。 蕭敬趕緊進殿,也不見李慕兒,甚至不見鄭金蓮。 昨夜分明有人稟告說女學士被馬車送回來了,怎會有假? 眼見皇上已下了轎輦,蕭敬突然眼睛一亮,往東暖閣進去。 朱祐樘步進殿中,剛好看到蕭敬從暖閣走出,這個一向老成持重的司禮監秉筆,此刻卻是皺著眉頭。 朱祐樘忐忑落座。 蕭敬此時也已步到他身邊,趁奉茶時搖了搖頭並輕聲提醒,“劍也不在了。” 朱祐樘心中驚疑不安,卻只能強裝鎮定,對劉吉道:“劉愛卿有話請講。” “皇上既已知道昨夜之事,無論她是誰,有何居心,皇上都定當嚴懲刺客啊!” 刺客?!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