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唐昕洗了澡出來。 在書桌前坐了下來,她的頭髮還有些濕,小心的用毛巾慢慢擦拭著。 桌上放了很多已經分類好的藥材,用量都是她精準的測量過的,但是這幾天她卻發現,資料查的多了,對比就出來了,相比較其他藥材長篇大論的描述和論證,這裡有一味藥材在書上提及的部分很少,三言兩語就被帶過去了,最後總結只有一句不可隨意使用。 今天在實習生群裡,她看到有人在討論顧念穿著手術服進了霍祁嚴的辦公室。 而且有人說,顧念是參與了今天的手術的,除此之外,肺源來的也莫名其妙,從孫主任的話裡能聽出來這件事也和顧念有關。 顧念顧念顧念。 到處都是這個顧念。 陰魂不散。 她一把拉開了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了一個透明的首飾盒。 首飾盒裡是一根銀針。 她這幾天接觸了中醫後,大概知道這根針通常會被用在哪些穴位上。 這根針是一個月之前,她在機場接高夏的時候,從她身上找到的。 當時她一直在想,高夏是不是得罪了誰,才被人用這種伎倆教訓了,直到這幾天她才意識到這根針扎中的穴位有多精妙。 而那天他們遇到的人裡,就有顧念。 這張藥方也是中醫的化療方法,在何雲芳的包包裡找到的。 這是巧合嗎? 她不相信。 唐昕把針重新放回了抽屜裡,慢慢垂下了眼睛。 次日。 何雲芳清醒過來,被送進了普通病房。 她的臉色還有些病態,但是眼睛裡的光卻比手術之前還要精神。 顧念幾乎是算著時間來的,醫生們從病房裡退出去的之後,她也在何雲芳旁邊坐了下來。 她沒有開口,只是幫何雲芳把被子整理了一下,又抬頭檢查了一下輸液瓶,忙來忙去的就是不說話。 何雲芳看到她那別扭勁,沒忍住笑了:“我知道念念擔心奶奶。” 顧念抿了抿唇,轉開眼睛還是沒說話。 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顧念的神色,何雲芳大概猜到了她已經知道高夏和鄒白薇在病房裡鬧的事了,於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生病之前啊,奶奶還沒這麽開心過,這生病之後,我都發現自己笑的更多了。” 顧念不願意回這句話。 何雲芳歎了口氣:“但是要讓我就這麽去了,我還真是不甘心。” 她在昏迷的時候也不是一點動靜都感受不到,她的意識有那麽一段時間還算是清醒,那個時候她就在想,她還有挺多心願沒做完的,她還沒有看到念念去京城,還沒有看到念念找到喜歡的人。 她不舍得死。 顧念喉嚨緊了一下,鼻子有些發酸。 何雲芳斷斷續續的說著,仿佛要把她臨近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遺憾都說出來,好像這樣,下一次就不會舍不得了。 顧念坐在病床邊,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說著,目光有些空,腦袋卻清楚地記住了她說的每一句話。 臨近中午。 病房門被推開。 進來的人是霍祁嚴,他穿了白大褂,裡面是黑色的襯衣,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不疾不緩的貴氣。 “何奶奶。”霍祁嚴跟何雲芳問了好,對顧念反倒沒有多余的稱呼。 他幫何雲芳做了身體檢查,收回聽診器放在一邊的器材推車上:“恢復的很好,不用擔心。” “念念,你聽到霍醫生說的了?不用擔心我,你看你這眼睛紅的。”她不用想都知道顧念這幾天根本也沒休息過。 顧念低著頭看被子上幾乎看不到的針腳,對何雲芳的嘮叨充耳不聞。 “跟奶奶說讓她放心。”霍祁嚴回頭看了她一眼,出聲說道。 “.嗯。”顧念的長睫眨了眨,輕輕點了點頭。 何雲芳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中間來回看了看,滿是溝壑的眼睛溢出了些笑意來。 臨近長假。 H大校園裡已經滿是節日的氣氛,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興高采烈的。 文學院三班早上的課已經全部結束了,正在挨個往後傳假期離校表,這張表上要清楚地寫明自己離校期間的目的地。 梁小冰拿著個筆敲了敲腦袋:“念念,你真不跟我去啊。” 顧念也正在看這個離校表,一手撐著頭,在腦袋裡快速過了一遍自己可能會去的地方,但是范圍都沒有超過H市,於是大筆一揮,直接寫了個留校。 如果不是梁小冰已經習慣了顧念的字體,那兩個字她還真認不出來。 都說字如其人,怎麽到顧念這兒就完全反過來了呢。 她搖搖頭,然後抽出了一張白紙放在兩人中間,一筆一劃的寫了“留校”兩個字。 “念念你看,這裡的封口比劃應該是這麽勾的,你的方向反了,寫的字就很別扭。”她實在想不通,怎麽有人寫字還能把勾的方向勾反的。 顧念盯著她的比劃,然後點點頭,自己拿筆也寫了一遍。 “這一遍就工整多了嘛。”梁小冰滿意的誇獎了她一句,然後認真的說道,“念念,以後我們出去公司面試的話,你要填個入職表什麽的字不好看都會減分的,不過你人好看,就已經贏在起跑線上啦。” 面試? 顧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以前他們出任務的時候好像是要先去談判。 “各位同學,這裡是教導處。” 學校的廣播裡突然傳出來了聲音,嚇得他們抖了抖。 “針對學校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我們需要給各位同學一個交代。” “這個聲音是湯主任。”梁小冰湊近顧念小聲的用氣音說道,旁邊的薑晨也投來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這是要當著全校通報? 廣播裡的話還在繼續,湯主任的聲音越發的嚴厲起來:“我們不提倡學生們勾心鬥角,爭強好勝,要有力氣就用在學習上,但是同樣的,我們也不希望我們的老師好大喜功。” 前半句話他們都聽得懂是在說高夏,但是後半句話一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茫然,許徹不在意的嘀咕,還有誰能比那個喬玉芳更好大喜功。 “四級考試關乎我們學校的成績,也和我們的學生們的學習進度息息相關,因此我們學校一直堅持著最優的解決方式,但是近段時間,學校攀比之風盛行,尤其是剛上任的老師,希望能做出點成績來,這種心情我們理解,但是不是以這種急功近利的方式。” 三班的氣氛一下子降了下來。 這還能聽不出來是在說誰? 湯主任的語氣近乎是在批評:“因此,我在此重申一遍,個別老師不要因為自己的私心去損害學校的利益,完畢,各位老師同學請繼續學習。” “臥槽!” 一片靜默中,許徹先發出了一聲咒罵,之後迅速以他為中心炸開鍋來。 薑晨憤憤不平:“湯主任不就是在指桑罵槐嗎?丁老師明明就是幫我們去申請的,他憑什麽這麽說?” “就是,我們參加個四級考試就是好大喜功?這不就是默認我們考不過嗎?” “丁老師太委屈了!” 在一片嘈雜聲中,教室門被重重敲了兩下。 班上的同學回頭看了過去,湯主任正站在門口皺著眉盯著他們,身後是鼻孔朝天一臉不屑的喬玉芳和低著頭面色灰敗的丁老師。 湯主任走上講台,拿著黑板擦在講桌上敲了兩下:“安靜。” 班上的人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都盯著講台上的人,臉上是明顯的不服氣。 湯主任對此視而不見,他拖長了語調,一手撐著黑板擦,整個人的態度居高臨下:“我知道你們覺得自己班上有個顧念,這次四級考試她要是考出了個好成績,你們班能在全校面前再露露臉,丁老師大概也是這麽想的,我懂。” 喬玉芳一眼就看到了依舊坐在倒豎第二排角落裡的顧念,她的頭髮松松扎在腦後,一些碎發散落下來,一張臉精致清冷,即使只是坐在那裡,也讓人立刻注意到她。 “主任!” 前排的學生舉了手想說什麽,但是湯主任直接抬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讓他把手放了下來。 湯主任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丁老師,然後帶著一種盡在掌握的語氣說到:“我知道你們班最近表現很不錯,英語聯賽也得了冠軍,在醫學院的急救醫療中表現也很好,顧念同學很優秀,我可以把你調到醫學院。” 三班的人明顯沒想到是這麽個走向,紛紛都把視線看向了顧念,目光中有些複雜起來。 喬玉芳清了清嗓子:“我也沒有想到顧念同學原來一直都是優秀的學生,文學院這個專業是在是浪費了你的天賦,當初如果你好好高考,肯定能進我們醫學院。” 這都光明正大的搶人了,還不是好大喜功? 當初她是怎麽對顧念的?這會兒看到人家原來這麽有實力,立刻就變臉了? 前面的同學都朝著丁老師擠眼睛,讓他站出來說兩句,丁老師微微搖了搖頭:“這個要看顧念同學本人的意見,醫學院對她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這話即使三班再不願意,也是承認的。 大學裡專業比任何東西都重要,這決定了他們在畢業的時候選擇實習單位時接觸到的都是什麽層級的公司。 醫學院是H大的王牌專業,顧念要是能去,就彌補了高考的遺憾了。 湯主任語重心長的說道:“如果顧念同學沒意見,今天就去辦轉專業手續吧。”